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苏母戴着眼镜,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围城》,恰好看到这句。
苏父小心翼翼地扣门,他现在真的无路可走了,胡德海给的期限在明早八点截止。如果苏家不出面道歉,那他会将林远的事直接在学校进行传播。
道歉于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苏敏不肯,苏晓也不愿意。他的夫人不在意他们是否去道歉,可她在意林远的存在。
敲门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苏母摘下眼镜,揉着酸涩的双眼,她只能面对。
“苏定国,你进来。”
苏父端着热牛奶唯唯诺诺地走进来,“你今晚什么都没吃,牛奶多少喝点。”
“你说林月已去世,而林远在你这里做博士后?”苏母记得林月的样子,看不出她能一个人将儿子养大,跟去世的人生气她也犯不上。
苏父站在床边,不敢坐下,“如果不是因为患上肿瘤,她也不会找我。我怕你生气,才一直没敢讲。”
苏母看着这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男人,她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到最后却是被他耍得团团转。“苏定国,我对你的信任已降至零。可我答应过你妈,要把苏家团结起来。苏敏自私,你比她更自私。”
苏父知道她肯说话,便是原谅他了,那这件事便不成问题,“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喝点牛奶,或者你看要吃点别的什么。”
“你把苏敏和苏晓请过来吧,即使要道歉,也不该我们去。”苏敏接过牛奶,一口又一口。老公因为私生子被威胁,儿媳妇因为肺癌正在住院,儿子不在身边。情敌倒是走了,留下个儿子在她面前晃。风光几十年,到头来无比悲哀。
苏敏最先到达,她裹着貂绒大衣,对这个亲弟弟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老实人就不会出轨吗?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胡德海威胁你,我就必须去跟他们道歉?”苏敏只是说了教训一下,她也不知道会打得这么严重。
苏母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知道她依然不想道歉,那她确实只能把话说得难听一点。
“大姐,胡昊天手上的视频不是几个片段,而是有半年,你女儿的名声握在你手里。打人的不是我们,找孕妇去公司闹的也不是我们,帮胡昊天找工作的人却是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做出了努力,肯定不会怪罪在我们头上。但是苏晓,那就难说了。”
苏敏也怕视频传出来,可她更怕放下面子去道歉。“让苏晓去,这件事是因她而起。”
“妈,为什么要我去。还有,你为什么要打人,如果打死了怎么办?他好歹是静妍的爸爸。”苏晓得知胡昊天被打的事,有些心疼。
苏母看着录音时间,继续劝道:”道歉是必须的,视频也是可以商量的。还有一件事,胡昊天说,如果苏晓不澄清对程薇的造谣,那么视频他永不销毁。你拿不出程薇做小三的证据,而祝鸣却是实实在在的与你一起出现在视频里。”
说完这段,苏母摁了暂停键。
“胡德海说,肋骨断两根属于轻伤二级。故意伤害罪达到轻伤2级,一般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是管制,但胡昊天还合并了气胸,如果他父母咬定他出现心理或精神异常,那么......你们慢慢考虑,我跟老苏去医院看胡昊天。”
苏父麻溜地递过羽绒服和围巾,“你在门口等等,我先去开车。”
苏敏瞪了眼苏晓,别扭道:“算了,跟你们一起,说完早点回家睡觉,省的折腾。”
网上关于“一只懒喵”的造谣没有了,事情似乎得已和平解决。肋骨骨折的疼痛已过了高峰期,胸廓在胸部固定带下能稍许活动,胡昊天烦躁的情绪在平复,他很想念程薇。
不知情的程薇窝在家里画了几天油画,她答应要送给张一江。那副挟带记忆的水乡婚礼,她舍不得送出去,再次提笔的心境完全不同于第一次。
张一江很惊讶,网上既搜索不到《尾生与女子》的漫画,关于“一只懒喵”的帖子也瞬间消失。如果是那个年轻人的手笔,那他高看两眼。
傍晚,程薇背着油画到小酒馆,可惜张一江不在。
老店的大厅,程薇挑了靠窗的角落,点了一份汤菜和抓饼。张一江不在,程薇突然觉得小酒馆也少了一点乐趣,他总是不经意出现,下巴上挂着那撮小胡子。
兴致一来,程薇拿出便利贴和笔,画了张一江的漫画版,头顶上潦草地写着小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