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得与难心大师招呼,一步抢出门外,一下惊呆了。
方丈院在寺庙藏经楼后面的院子里,非常安静,与旅客、香客完全隔离,也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但此刻,一个穿着灰色粗布长衫,打着绑腿,脚蹬布鞋,身材高大的老者,正怒视着晴明散人。
晴明散人却如平时一样的淡定。
难心大师也跟着出来了,他见到那老者,双手合什道:“施主,您如何不在前院等老衲?”
那人鹰一样的眼睛盯在晴明散人身上,他并不看难心大师,右臂一伸:“大师请了。今日的事情,佛祖解决不了。老夫要和这位道长切磋一下。”
孟聪明急了,就要上前,却被明心死死拉住,小声道:“师兄不要冲动,师父自有打量。”
孟聪明急道:“你不知孤鸣鹤的厉害吗?”
那老者转头看了一眼孟聪明:“小子,一眼认出老夫是谁,有点眼光。等教训了这牛鼻子老道,再与你算帐。”
明心死死拉住孟聪明,孟聪明并非挣脱不开,他知道明心一定有道理。而难心大师也低声道:“小兄弟稍安勿躁。”
晴明散人淡淡一笑:“前国师大人,怎样昭福寺也是你的知遇之地,在这里火并不太好吧。我们往兀鹫峰顶,全你的心愿。”
昭福寺往东十余里,便矗立着陡峭的兀鹫峰。这是蓟州境内方圆五百里的最高峰,峰顶云雾缭绕,苍松翠柏红枫绿杨,景色十分迷人。
几个人不由分说上到兀鹫峰顶,孤鸣鹤停下脚:“好,在这国朝北燕交界的最高峰,与和妙常大师齐名,神龙不见首尾的晴明散人一战,也算我孤鸣鹤人生难得的际遇。”
晴明散人不以为然道:“你若是下不了兀鹫峰怎么办?难道前国师大人愿意长眠在北燕之外的土地上吗?”
孤鸣鹤脸顿时青了。
他是国朝人,为了为官为宦施展平生所学,才屈就北燕。这是他的耻辱,此刻听到晴明散人这么说,更是目呲欲裂:“老夫的路,是老夫自己选的,不必废话,出招便是。”
说是如此说,晴明散人并没有出手,而孤鸣鹤也不出手。
两人都知道,这一场切磋,或许就是生死大战,必须谨之又谨,慎之又慎。
孟聪明一时呆住,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兀鹫峰顶,一场旷世大战,即将爆发!
难心大师走得慢,心明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等他们气喘吁吁,好不容易上到峰顶,哪里还看得到什么决战场面。
感觉到的只是狂风吹沙般的掌风,袖风和超强的气网,还有被强大的内息摧残倒伏的花花草草和树树。
难心大师刚一到峰顶,啊的一声就被像被强劲的风力推着一样向后退,差点失脚掉下山。
他立脚不稳之际,孟聪明已经一跃而起,抓起他跃到安全的地方。而明心也抓着心明跃到一棵大树后面。
明心一呲牙:“这里最安全。”
心明也乐了。
这时,突然两位强人的动作缓了下来,刚才的风啊沙啊网啊,都不存在了。
只见他们掌掌相交,动作缓慢而清晰。
“快看!”明心惊叫一声。
孟聪明也早已看到。
多宝贵的学习机会。
在黄山,苦松居士也是触类旁通,虽然不教他们其他门派功夫,却会给他们讲解最厉害的门派最厉害的招数,并不讲如何拆解,只讲那些招数为何是这样的,如何去发力。然后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拆解,那种长进,却不是一星半点的。
何况,晴明散人是孟聪明真正的师父!
此刻,孟聪明瞪大了眼睛。
师父出招一招一式,都比从前教他时还要清楚与缓慢地展现,一帧一帧,如放皮影一般。
不知为什么,此刻看起来,竟然比在黄山时又有新的一番领悟。
他开始以为是师父招数使慢了的原因,但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根本是这些日子自己下山,有了江湖实战经验,领悟能力便突飞猛进。
明心还在不停地惊叹,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孟聪明打了他头一下。
而心明却道:“这有什么好看,慢腾腾,看得人都饿了!”
和尚吃素,心明正年轻,体格又胖大,特别容易饿。
明心捂着嘴笑。
孟聪明眼也不眨地盯着看。事实上明心都没有看出来,却只有孟聪明能看出来,师父才是最纯正的黄山派功夫,积淀深厚,却又有很多他自己炼悟出的更高境界的武学心得,灌注到了掌法之中。
其实晴明散人从不以黄山派自居,所以柯云乍一和孟聪明交手,便发现他不是黄山的功夫。但此刻苦,晴明散人将武学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之后,才看出他最原本的根基,却是最纯正的黄山功夫。
而孤鸣鹤,孟聪明也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完全不拘泥于一门一派。他的招式全部是随身而发,随形而动,招式和人体内部的运息与发力融为一体。他的每一个招式,都能是人武合一,将效果发挥到最极致。
而他武功发挥到极致的保证,是他浑厚的内力。
一看就知道,他的内力是多年的沉淀,已经到了随意而发,随心而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