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和秦琼点了点头,这等危急时刻,需要的就是他俩的沉稳。
“吐蕃鞑子轻骑兵,三百步!”望楼之上传来一声高呼。
在这急迫的声音当中,最后一台床子弩车也已经就位。
负责指挥的一名都头怒喝一声“放箭!”
破风的声音是如此的凄厉,但是在每一名将士听来,却是无比的美妙和动人。
远方的风中已经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对于大型床子弩的效果,所有人还是有信心的。
“上弦!”又是一声在黑暗中分外洪亮的声音。
秦州唐.军仿佛是一台永不休止的机器,熟练的上弦,又熟练的扣动神臂弩或者床子弩的扳机。远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像是效果极好的润滑油,不断保障着这台机器疯狂运转。
而前方道路上,透过通明的火光,已经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冲锋的骑兵,虽然一排排的倒下,但是更多的还在后面,像一朵移动的乌云,飞快而冷酷地向前挺进。
尉迟敬德和秦琼伫立在光芒中,像是两尊雕像,静静地听着弓弩射击的声音,仿佛是世界上最悦耳的仙乐。
黑暗中的秦州在马蹄声中颤抖着,仿佛那无所不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神都为之颤抖,在那燃烧了半边天的火把海洋中黯然退缩。那明月、那星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在旷野上黑压压飞驰着犹如乌云的马队。
如果说那是一排排滔天巨浪的话,扼守在秦州的唐.军便是顶在最前面的一座礁石,不是那咆哮着的巨浪被击打成飞溅的水沫,便是那礁石在不间断的冲击中粉身碎骨。
“放箭!”在那巨浪中略显单薄的城墙上,一声声怒喝此起彼伏。密集的箭矢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收割着前方黑暗里廉价的生命。在微弱的火光中每一个探出身来的轻骑,都会被箭雨所吞并,或是摔落下马声声惨叫,或是一命呜呼,在随之而来的袍泽马蹄下变成肉泥。
而那黑暗中也回响着不同发音的呼喝声,一支支虽然不多,但是很刁钻的箭矢同样也从那象征着未知、象征着死亡的黑夜里射出,准确的击中墙头上的唐.军士卒。
尉迟敬德和秦琼默然无声,看着一名名校尉、一名名都头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卒们打击越来越近的敌人。
“启禀将军,吐蕃鞑子的投石机上来了!”一名副指挥使急匆匆的从望楼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尉迟敬德和秦琼身前。
“砰!”一声巨响,是投石机发射的石弹砸在城墙上的声音。整个城墙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除了让一名士卒摔了下来之外,并没有什么损伤。
“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巨响不断传来,随着投石机的陆续到位,城墙在如此强度的进攻中也不由得开始剧烈颤抖。
“撑住!”尉迟敬德冷声喝道,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丝丝缕缕的寒意从那闪动光彩的刀上渗出,站在尉迟敬德身侧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几名亲兵都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
秦琼也拔出佩刀,冷静近乎冷酷的声音当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抗拒的霸气:“谁敢言退,立斩不赦!”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远处吐蕃军阵当中也是号角声不绝,一队队轻骑亡命一般狂冲而来,他们当中或许只有一小半人能够冲过箭矢的阻拦,又或许那一小半人当中只有五六骑能够射箭之后从容返回,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退缩,高原民族也有其与生俱来的杀气和愈战愈勇的胆量。
“砰!”又是一枚石弹砸在了城墙上,整道城墙颤动了一下。
但是已经红了眼睛的秦州唐.军,却并没有为此而松动丝毫,只是近乎机械的疯狂扣动扳机,将箭囊中的所有箭矢都倾泻下去……
一夜血战。
曙光初现,一阵阵号角在层层骑兵之外响起,虽然有些不情愿,整夜还凶神恶煞一般向上冲击的吐蕃骑兵还是不得不缓缓退却。
秦州唐.军大大小小的将士,也像是虚脱了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城墙上。
数百名打着吐蕃大旗的骑兵,缓缓的从远方出现,他们并没有纵马飞驰,只是这样缓慢的在尸体纵横交错、鲜血奔流成河的沙场上走过。
两名万夫长打扮的吐蕃汉子紧紧拥簇着中间那名魁伟英朗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纯吐蕃血统,高颧骨、高鼻子、皮肤黝黑,并呈现长年被紫外线照射的赤红,像血从黝黑的皮肤里渗出,目光如炬,显得威武和强悍。虽然身上穿的衣甲只是在大将当中十分普通的亮银甲,但是眉目之间流露出来的上位者气息和大将风范,依旧可以使得身边人恭敬折服。
那人,正是吐蕃大将噶尔.钦陵。
噶尔.钦陵方将目光投向远方:“‘左门神’尉迟敬德和‘右门神’秦琼的确是两员猛将,不过你们的秦州唐.军算是残了,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吐蕃骑兵整齐地在开阔的秦州城外郊野上排列着,一排又一排,像黑色的波浪,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吐蕃骑兵践踏着满是尸体的沙场,越过泥泞的土地和雨后青翠的草丛,飞卷起阵阵旋风。虽然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是吐蕃骑兵冲锋起来一往无前的气势却丝毫未减,那马蹄声敲打在地上,也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即使是远隔百丈的尉迟敬德和秦琼站在那里也能感受到这震撼人心的力量,更不要说直面吐蕃骑兵的前方士卒了。
号角声再一次响起,在空旷的郊野显得分外刺耳,吐蕃大军新的一轮攻击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