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云潮翻涌,大片大片的云朵在空中若即若离地飘浮着,一会儿向四周散开,一会儿又向中心聚拢,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破晓的晨光渐渐从云层中洒了出来,岁月在静好里慢慢流淌。
“好漂亮。”李鹿白从赵则骞怀里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天际透出的缕缕阳光,通透的金色缓缓流动着,层层叠叠,波澜不惊,就像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
“三哥,我们约定好不好,以后看到这么漂亮的日出的时候,就要想起彼此,好不好?”李鹿白挣扎着从赵则骞怀里坐起了一些,仰头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想要擦拭一下他额头的汗珠,却在抬手到一半的时候,失力地倒回了赵则骞怀里,急促地喘息着。
“阿白!”赵则骞一惊,急忙伸出双手抱住李鹿白,却见她脸上迅速蔓延开一片死气。
“阿白!怎么会这样?!阿白,别怕,我带你去找周大夫!”赵则骞手忙脚乱地想要抱起李鹿白,却脚下一软,拥着怀里的人重新跌坐了回去,胸口阵阵发疼,额上冷汗直冒。
李鹿白摇了摇头,靠在赵则骞身上,稍稍缓了口气,蓄了些力,然后轻轻握住他一直刻意掩藏的右手,将那缠着绷带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狡黠轻笑:“还想骗我。”
“阿白……”赵则骞忍着心口的疼痛,看着李鹿白几乎是哀求地道,“把解药拿出来。”
李鹿白从怀中拿出了那颗她用障眼法藏起来的药丸,送到赵则骞面前。
赵则骞抓住李鹿白的手,将那颗解药送回她嘴边,并坦白道:“阿白,解药只有一颗,我希望你活下去。”
李鹿白没有张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赵则骞,眼神坚决。
“阿白……”赵则骞叹息,温声却决绝地道,“我决不会看你死。”
李鹿白深深地看着赵则骞,将他此刻温柔似水的模样一点一滴地烙进了自己灵魂深处,哪怕下到黄泉深处,也不会遗忘分毫。
“三皇兄!”女子急切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阿白,把药吃了。”赵则骞从李鹿白手里拿过解药,将那药丸送到她唇边,“求你。”
李鹿白依旧没有从赵则骞脸上移开视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沉溺于那深情炽烈的双眸中,生怕一眨眼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感受不到这份情了。
在赵则骞的声声乞求里,李鹿白苍白的双唇轻启,将那药丸含进了口中。
看着赵则骞松了口气的样子,李鹿白笑着哭了出来,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用尽全力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迎上去,用力吻住了他的双唇。四片冰凉的唇瓣紧贴在一起,李鹿白的舌尖轻轻一挑,灵巧地探进赵则骞口中,连带着将那粒药丸推了过去。处于惊愕之中的赵则骞,毫无所觉地将解药吞了下去。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赵则骞脸色大变,伸手想推开李鹿白,却又不敢用力,双手僵硬地扶在她身侧,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着手主人的不甘和绝望。
李鹿白稍稍退开一些,两个人的唇瓣若即若离地触碰在一起。她轻轻擦拭着赵则骞颊边的眼泪,喘息地道:“抱紧我。”然后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吻得更深,更热烈。
赵则骞颤抖着双手抱紧李鹿白,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拼尽了余生所有的热情,与她唇舌纠缠,恨不得缠绵至死。
匆匆赶来的赵则骁、赵嫣然和沈方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站着,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再开口。
一吻结束,李鹿白完全失了力气,软软地靠在赵则骞肩头,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双唇因着方才的激情带了点暧昧的红色,那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已经渐渐失了神采。
“帮我照顾好祖父、祖母,和姑母。”李鹿白说话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赵则骞抓起她垂在膝上的手轻轻握紧,无声地回应着她。
“还有——”李鹿白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了双眼,最后一句话若有似无地飘散在空气里,“你要记得我,至少记到八十岁。”
太阳升起后,天变得很蓝,初春的风带上了丝丝暖意,温柔地吹拂着大地上的一切,吹起了李鹿白鬓角的碎发。那缕碎发在风中随意翻卷着,时不时撩拨在她白玉无瑕的脸颊上,从黑白分明的颜色逐渐变浅变淡,阳光慢慢穿透了她的身体,赵则骞滴下的眼泪落进她的心口,折射出彩色的光芒。
我回去了,你要好好的。
李鹿白消散的那瞬间,有浅浅的呢喃在赵则骞耳边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