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啼落陵前月,疑诉当年汗马愁。
出了旧封丘门,燕青三人,径向染院桥行去。他心里清楚,前面不远处的“李记染坊”就是李师师的家。
燕青三人上了染院桥,见桥两边站满了等活的工人。他们拿着瓦刀、斧头、锯子,还有刷油漆用的板刷站着张望,向过往的行人投去渴望的眼神。而在桥下,一艘货船刚好停靠在岸边码头,一些装卸“袋工”正挥汗如雨地搬运着货物。
燕青站在桥上就能看到桥边不远处“李记染坊”的招牌,只见那里五颜六色的晕染绸布高高挂起,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仙境一般。
燕青来到近前,见一群人正在吵嚷着。为首的是一个军头,他骑着马,带着几个士卒,冲着店前的一个小伙子骂道:“李虎,你他妈地还想干嘛?工地不给我盯住了,在家里养大爷?你的工人都把房梁上歪了,你知道吗?”
李虎诺诺地回答:“官爷,我在家中等着卸货,一会儿就过去。”
“不行!”那官头吼道,“你若是有事,就别揽我家老爷的生意!”
“爹,我先走,一会儿就回来。”李虎没办法,只能和站在家门的父亲告别。
那军头让士卒拽着李虎径往城南走,边走边嘟囔着:“找了你这块料真是倒了大霉了,我家老爷别说花钱建房,就是不花钱,抢着干活的人都有的是……”
燕青在“丰乐楼”见过李虎,他们虽有一面之缘,却不甚熟悉,他不了解内情,也不好多管闲事,只能看着官差把李虎抓走。
等士兵走后,燕青这才注意到有一个老者正拄着拐杖站在染坊门前。他人形憔悴,还不停地咳嗦。燕青猜想那人应该就是李师师的父亲王寅。
他刚想上前说话,这时见到一个邻居婆婆出来和王寅说话:“我说王伯,你家虎儿忒老实,给谁家盖房不好?偏偏给陈洪盖房。邻居街坊的,陈洪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仗着是宦官杨戬的亲戚,狐假虎威,坑蒙拐骗的事还干的少吗?还有他那个混蛋儿子陈敬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娶了清河县恶霸西门庆的女儿,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嗨,我家虎儿一开始也没想干他家的活,嫌价格低。不是他家说宫内有人,可以帮我承揽官家的染布生意吗。”王寅说道。
“他们家人都是狗掀门帘——嘴把式。他们是花小钱、办大事,巧使唤人。他画的大饼你也信?官家的生意没有过硬的关系,我劝你还是千万别参与。”婆婆说道。
“老嫂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看这房租一天天地长,只靠小门小户的零散生意,买卖很难维持。”王寅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是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婆婆说完,往屋内瞅道:“你家女儿师师在吗?我做绣花鞋,想借她打板的样子。”
“她出去替我到相国寺买染料了,一会儿回来,我让她给您送过去。”
“你说你,一儿一女的命多好,不像我哟。”老婆婆说着走了。
燕青听完他们对话,知道李师师不在家,他刚要走,只见一辆马车轰隆隆地驶到店前。两个官差从车上跳了下来,冲着店铺高喊道:“管事的出来,赶快卸货。”
王寅站在门首动弹不得,对着官差说道:“你们是童公公派来送货的吧?”
“对,送染布的!”官差见没人上前,不耐烦地说:“卸货的人呢?快点!”
“我儿子刚出去,长官,您先进屋喝杯茶,等一会儿——”王寅说道。
“我没闲工夫等你!你若不干,我们就把货拉到城北“任家染坊”,他们也干得了。”官差说着就要打马离开。
王寅想喊院内的伙计,还没出声,就是一阵剧烈地咳嗽。燕青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上前拦住车辆和官差说道:“卸车的人来了,官差别急。”燕青立刻挥手叫两个家仆卸车。他掏出银两递给官差道:“两位辛苦了,一点茶水钱,略表微忱。”官差接了银子,态度缓和下来,指着王寅说道:“老爷子,这笔生意,你可要发大财了!”说完,跑到树荫下歇息去了。
燕青的两个家仆原想和燕青来京城玩耍,没想到,在这里却不明不白地干起了苦力。他们嘴上不说,心中也是不悦的。燕青看得出来,他把足球交给了王寅,也跟着一起抬布匹卸货。
王寅一瘸一拐地放下足球,到院里喊来了伙计一同卸货,约莫一袋烟的功夫,货物就卸完了。
官差打马而去,王寅递上毛巾让燕青和仆人擦汗,他千恩万谢,还问道:“你是虎儿的朋友么?”燕青未说话,只是点点头。
“多亏了你们,这些官差,都是浑不讲理。”
王寅一边说,一边转到柜台后面给他们取出银两。燕青看见,忙摆手说道:“老伯,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我要你银子作甚?”
“工钱是一定要给的,不要推脱。”
燕青没有上前去接银两,而是和两个家仆使了个眼色,急忙中从染坊内跑了出来。那王寅腿脚不好,怎追得上,他在后面喊道:“英雄贵姓呀?我回来让虎儿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