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那一分钟,索莱顿看傻了眼,甚至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那名骑士的动作,只能用“快似鬼魅”来形容。他的身形闪动在那几名血仆之间,用难以置信的动作避开剑尖,用奇妙的格斗动作将他们的手腕和肩膀卸开。
血仆并非一般的人类,他们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力量;但这些拥有强大腕力的美少年,在这名骑士的面前,就像没有抵抗能力的羔羊。碎骨声和关节脱臼声接连不断,只用了一分钟,所有的刺剑就都无力的掉在地下。
“好本领。”新任的第一税官也停下了脚步,“看起来,不阻挡一下,是不可能继续前进了。骑士,你加快脚步去完成任务,这里交给我。”
“留下他们两个!”黑发女牧师指着远处的美少年,尖叫道。
“如果你们能做到的话。”这貌不惊人的男子甩了一下手,刹那间鬼影竟笼罩了整条街道,街边的尸体慢慢都站起身来。
“……死灵法师。”魁梧的中年人的瞳孔收缩了,他从背后拔出战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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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同时,在东一区。
钢铁锻造的炮车沿着青砖大道向前轧去,履带压迫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充满压迫感的6磅铅粒霰弹炮不时开火,扫荡着敌人微弱的反击。和一般的火炮不同,对炮手有良好保护的炮车可以说是极适合巷战的武器。就算是再坚固的街头防御阵地,也承受不住火炮的连续轰击。政变军数次试图架构临时的防御阵地稳固局面,却全都被轻松突破了。
“我这辈子当了十多年兵,还从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只要跟在炮车后面,再搜查一下漏网之鱼,就可以取得胜利,实在是太容易了一点。”一名后卫排的老兵感叹着,跟着队伍清扫战车经过后的空旷街道。说是清扫,其实找不到什么敌人;政变军的雇佣兵都疯了一样向东面撤退,根本没人愿意留在这里殿后。
“说得好像你以前打过艰苦的仗一样。”一旁的年轻连长笑道,“你年纪也不过四十,怎么可能经历过上次大战啊?”
“我是从间洲派遣军调回来的,参加过六年前的奇拜克防守战。那次战斗成了巷战,我们和精灵与海盗的联军逐街血战,足足缠斗了两周才投降。”那名老兵解释道,“要是那时候也有这种武器,我们就不至于不得不投降了……”
“也不见得,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士气吧。如果对方真的有心逐街抵抗,将平民作为屏障,兵力不足的我们也无法光靠着炮车取胜……”
正当他提到平民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从前队传来了断续而零乱的枪声和刀剑互击声。
“都进入近战了,难道是中了埋伏?”连长怀着对“火炮没有开火”这个事实的疑问,急忙向前赶去。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幕难以令人置信的景象。上百名眼睛放出异光的平民,混杂着同样眼睛放出异光的政变军士兵,手中拿着乱七八糟的非制式兵器,组成了密集的方阵人墙,向着他的队伍推进而来。
“长官,请求开火许可!”矮人炮手从炮车中探出头来,大声道,“否则部队无法前进!”
连长死死咬住嘴唇,咬到流血。要开火吗?不要开火吗?
“不可以!如果开火的话,我们不就也变成政变军了吗?精神控制不可能范围很远,全员后退,停止无谓的缠斗,到宽阔地带重整!”他的手重重在空中一挥,“回报指挥部--第7连受到平民阻碍,无法前进,不得不就地停止追击并回撤!另外,申请魔法支援!”
类似的回报,并不只在一处发生;坏消息正不停地汇总到议会大楼前的临时指挥官赫尔手中。
“第7连受到人群阻碍,停止前进!正请求支援!”
“第9连的炮车掉入陷坑,无法发动,第9连请求支援!”
“4号车被不明魔法熔毁,所有乘员死亡!”
一个又一个红叉随着新报告的到来标在地图上,构成了一个大大的半圆。所有的连队都在半圆的边缘止步,将东侧城区留给了政变军。
“果然还不是欢庆胜利的时候啊。她是不是早就估计到了敌人会有反扑?”想起刚刚离开的女吸血鬼猎人的忠告,赫尔少校不得不无奈苦笑。
“长官,将军要你率部赶往自由广场。”又一名传令兵跑进议会大厅,汇报道。
“明白。”赫尔收起军用地图和笔记,带着临时指挥部所有的人员走出了“独立与联合之门”,将这个充斥着死亡和腐臭气息的地方抛在脑后。他一次头也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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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渐渐稀疏了,停止了。就连城中的烈火,也一处一处熄灭了。正在重整溃军的叛乱军最高司令官停下脚步,驻足聆听,他的警卫队也一同停下脚步。那时他们正走——或者说,溃退到伦尼东三区的最高法院前,那是一栋代表司法公正的、有一百八十年历史的建筑。被派来占领这里的连队,正愕然地看着他们狼狈的上级。
虽说有些难以置信,但刚才还迅猛推进的洛佩斯军,确实停止了追击。是计划已经用尽了?还是镇压军开始了灭火?又或者,有其他力量阻止了他们的前进?元帅和少将对望一眼。
“这是个好机会。重新组织部队,准备第五次尝试。”戈瓦尔元帅命令道。
“重整?阁下,您是说,靠这点部队?”迪考·莱姆达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残兵败将。一个连多点,加上法院的守卫部队,勉强的两个连,不到三百号人。
“我们或许还有机会。集合一下附近的部队,我们应该能凑出五六百人。”
“我不得不提醒您,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之前我们有两千人的时候,也没顶住他们的炮火。”莱姆达终于忍不住了,严肃地提醒道,“阁下您应该做的事情,是立刻从东门离开,然后从外城赶往北门,和第10师会合。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可能还有胜算……”
戈瓦尔摇了摇头:“肯定来不及了。从这里,绕到城外再赶往北门,步行要用掉5个小时,骑马也要用掉3个小时。有5个小时的话,城内早就已经平定了——到那时候,我所要面对的,就是伦尼完好的城墙。更何况,你的推测是建立在第10师主力尚存的基础上的;倘若第10师已经被对方用某种办法控制了或者消灭了该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您就逃往麦特比西下游的佛提堡,或者逃往北方军区。这两个地方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您,阁下。只有靠您重整军队,才能够打败皇帝!您不可以在这里自暴自弃!”
莱姆达的声音充满了急切。身为原北方军区的指挥官,他深知对面如今的实力。那已经不是昔日被自由军打得大败亏输的那支旧式皇家军队,而是在新式火炮和严谨的操练下建立起来的一只雄壮之师。如果说从前部队素质优势在南方这一边,那么现在这天平已向北方倾斜;更不用说,北方还拥有魔法上的优势。
听完莱姆达的劝告,元帅抬起头来。经过这个晚上后,他的白发多了许多,但他的眼神仍然锐利。
“是的,我们是为了一只可以打败古斯塔夫的军队才发动这次政变,这也是我们要安排无血政变的初衷。但是……如果我们的政变变成了全面内战,你想会发生什么?这是个非常明显的事实。”
莱姆达少将屏住呼吸,一时间没有回答。那是个非常明显的答案。
“是的,古斯塔夫会直接入侵。如果变成这样的结局,我们的努力还有何意义?我并非为了私利而发动政变。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分出胜负,就只在这座城市里面。”
“但阁下……败就是死啊!无论是战死或是投降,无论如何都会……”
“如果我死了,我就能把迎击皇帝这个担子交给打败我的人——这样,我也就可以安息了。不能再连累更多的民众和士兵了,他们应该去和皇帝作战,而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我身上有一份遗书,里面详细描述了我和帝国勾结想要颠覆政府的事实。这样,就算我失败了,也可以激起人民对帝国的愤怒。”戈瓦尔按着腰间的手枪道。他的语气超然,仿佛已经看淡了一切。“现在你还反对我做最后一次冲锋的决定吗,莱姆达?”
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长官,莱姆达的眼中泛起微光。无论选择的手段怎样,面前这位男子,仍是一位真正的自由军元帅。为了他所深爱的国家,这位长者可以承受一切的污名。就算他所使用的手段值得争议,他的动机却无可指摘。
少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他一生中最沉重的决定。他跳下马来,将自己的马腾给卫兵。
“你们务必要保护元帅阁下从城外安全到达北门。”
说完,他用手中的马鞭,在戈瓦尔胯下的骏马臀部重重一击。那马吃疼,立刻飞奔起来;几名仍然有马骑的士兵急忙跟上。
“你做什么,少将!”元帅吓了一跳,努力控着马,高喊道。
“我发誓,我会吸引敌方所有兵力,并坚守到您带着部队归来!请阁下努力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迪考·莱姆达高声回答。
元帅并没有转回。在他的心中,大约也是不肯就这么输掉的吧。
待戈瓦尔和他的卫队消失在视野中后,少将才转过头,打量着他最后剩下的三百名士兵。这里是东三区,距离那个地方不远。在那里,他埋伏了最后一张王牌。少将摸了摸自己的银色铠甲,又摸了摸自己手上戴着的银色戒指:确实,还没有到最后呢。
“往圣格蕾丝福利院去。”莱姆达有些疲乏地命令道。
那时是晚上8时20分,历史已经完全走样的晚上8时20分。在此刻,有的人还没有了解这一点——但有的人早已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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