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看到那辆黑色马车眨眼间就冲过了三百米的近距防御线,并在防御法阵前面准确地停了下来,两名驭手跳下车,研究着他们附近埋藏有法阵回路的地面,试图在法阵上打出一个暂时性的洞来。
警戒塔上的红灯又开始闪烁,仿佛在衬托着这千钧一发的情势。他示意一名参谋去译码,同时喊来了他准备已久的最终王牌。
“射击那辆马车。只有你的武器才能在三百米的距离上准确消灭它。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遵命,阁下。”
赶来的特等射手放下支撑架,在城头上架起了名为“内爆枪”的武器。
与其说那是一柄枪,不如说是拥有精确光学瞄准器的管状魔炮。它每次装填只能射击一发,射击后魔导回路上所有的魔容都会被耗光、烧毁。他深呼吸了五次,屏住呼吸十秒后,开了火。
“唰”。
无形的作用线沿着枪口所指的方向飞去,正中马车。
汇聚着大量压缩空气的气团飞翔着,在作用线的终点聚集成一个小团,如子弹般嵌进目标的深处。紧接着,气团猛地扩散开,将周围暂时性的真空重新填满,发出沉闷的爆破声。
烟尘窜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仿佛有二十门火炮同时向那里发射了霰弹。适才还是马车的东西,已经消失在了烟尘之中。士兵们如梦方醒,纷纷向着那里胡乱射出自己的子弹,密集的弹雨交织在烟尘笼罩的区域内。过了两三分钟,烟尘才渐渐落尽,但枪声仍旧不绝。
贝齐从一旁的罗伯特手中接过望远镜,望向被内爆术彻底炸开的马车。
“这根本就是投射火炮么。”第一次见到这秘密武器的上将也忍不住咋了咋舌,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废墟上移开。
马车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化成了无数“弹片”射向周围的区域,地上只余下空无一物的大坑。在他所知道的所有武器中,只有二十四磅,不,四十二磅攻城炮才能留下这么大的弹坑。不管车内有多少人、怎样强悍的大魔法师,都不可能在二十四磅炮弹的直击下存活。
“被这种武器击中,除非有神恩,否则绝对不可能用任何魔法复活的……哪怕是红衣主教也不行,只有教皇和选民可以。”
一名牧师的喃喃自语传到贝齐的耳中。将军回过神来,开始寻找可能的存活者——他相信戈瓦尔已经死了,却不太相信如此简单就可以干掉一名高阶法师和一名红衣主教。
在哪里?所有的烟尘都落尽了,却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任何尸块和血迹。正当贝齐费力寻找时,身边却渐渐有惊呼声响起。他放下望远镜,发现每个人都在仰望着天空。
“在上面?!”
上将跟周围的人一样抬起头来,看到有两个黑点飘在比城墙还高不少的空中。他举起望远镜,看到了他所要寻找的马车碎片,以及正借助风力越过防御魔法阵的艾萨克和杰特,也跟周围的人一样张大了嘴,许久合不拢。
“是那个魔法,是那个他们在停车场上用的魔法。他们把爆风变成了推动力,然后用瞬间的防护魔法……他们早就准备好瞬间魔法来应付这种情况了吗?也就是说,他们是诱饵……马车是空的?”
“将军,有新的密码!真正的敌人从东门突围了!”一旁的译码官终于抓到了发言的机会。
听到这个报告,上将的脸色变得铁青。“罗伯特!”
首席参谋摸了摸后脑勺,胸有成竹地道:“没关系,我已经按照您之前的交代派好了援军。请信任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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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刻,伦尼东门。
“哦,那是什么?”化妆成“克拉德”的戈瓦尔指着城门边闪烁的通讯灯问,“能帮我翻译一下吗,上尉?”
“那个是我们的法阵张开了。看来,您的命令来得可能已经太晚了……对方大概已经突围了吧。”负责守卫整个东墙的上尉营长回答道,“但没关系,我们是正规军,有一个排的骑兵部署在这里。”
他转过身,叫来东门骑兵排的将近二十名骑兵。在这些守卫带着骑兵列队的过程中,很久没有说话的派克·塔普突然留意到通向西方的大道上有烟尘扬起。他拍了拍修兰的肩膀,示意他回头。
近卫骑士见状也是一惊,立刻悄悄告诉了戈瓦尔。前元帅听到后先是一怔,但随即就恢复了冷静,重新转向那名上尉。
“各位,给我演示一下队列。我想确认一下你们的战斗力。”
这不容拒绝的严肃语气让上尉打了个激灵:“遵命,长官!全体下马!敬礼!”
“克拉德中将”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左转,一,二!向右转,一,二!向后转,一,二……”
刚转过身,上尉立刻也看到了那烟尘,惊呼道:“阁下,那是什么?敌人不是应该在北门吗?!”
“不,敌人在东门。”戈瓦尔缓缓地答道。他身后马上的少女则低声提醒大家:“别杀他们。”
还没等那营长反应过来,后脑勺就吃了重重一击,直接昏了过去。修兰的铁护手毫不留情地又打昏了他的副手,弗拉索尔和派克则靠着“荣誉”和铁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击昏了剩下的人。
“各自上马,离开!”戈瓦尔命令着,跳下和黛妮卡共乘的马,换了匹新的马。其他没有马的四个人也都照此办理,将这个骑兵排中最好的马都收归己有后迅速上路。黛妮卡冲在第一个,因为她要探测那侦测法阵的确实位置。
等三分钟后安妮和耐门带着追兵赶到,已经只能看到一排倒地的士兵和无主的战马了。
“这……大探测网启动了吗?”塞菲尔跳下马来,凑近昏倒的上尉,伸出手指探他的鼻息。
见到这一幕,耐门明白他们押对点数了。“他们真的是走了这条路……状况怎样?”
安妮站起身来,急促地回答:“还好,只是昏倒,时间大概还不久。我越来越觉得这就是黛妮卡干的了。她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可以追上去。”
“不……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安排防御好了。”少年吞吞吐吐地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我不太适合……现在和她见面。”
“哦?好久不见,所以胆怯了?”安妮取笑道,“这样也好,等我先过去说服她,你作为主官先在这里组织防御吧,带几个人到城墙上扼守住制高点。如果对方人多的话,没准会在这里安排狙击手。”
“好的。”目送着身着红色尉官服的塞菲尔越过吊桥后,耐门脸色一肃,猛地转过身。刚才还在悄悄交谈着“为什么英特雷军的女军官会跑到西南军来”、“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之类话题的士兵们急忙刹住话头。
“第一、二组把昏倒的人送回附近的军营。第三、四组守住城门,不要让任何人通过。各组组长挑个枪法好的人出来,跟我到城墙上占领制高点。”
骑兵们脸色不豫地互相对望后,纷纷跳下马来。耐门带着四名枪法好的士兵,走进通向城门边堡垒的门,三级一步地奔上低矮的螺旋楼梯,爬到多层棱堡的顶端。今天的能见度并不算太好,但还是能清楚看到三百米外正奔向侦测网的七骑。黛妮卡也在其中吗?
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里。想起安妮的提醒,耐门下意识拔出手枪,奔向那端着步枪之人。
“停手,中尉。我不想浪费这柄枪。”
那人猛地甩过枪来,直指着索莱顿的头部:“怎么又是你?这里可不是你抓住戈瓦尔的码头,你想重演昨夜的事情吗?”
听到他的话,四名士兵低声议论起来。耐门认出眼前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放下枪:“康斯坦少校!你不是应该去了北门吗?”
“我的判断和你们一样,北门是诱饵,只不过是个强到让人不敢相信的诱饵而已。我感觉到对方的接应部队是冲着东面来的。”说完,塞恩·康斯坦将枪口重新指向远处停下来的逃亡者们。“我们要没时间了……”
耐门端详着那镶嵌回路多到有些离谱的枪,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急忙开口阻止:“等一下,少校!等我们说服……”
“没时间了。”塞恩完全不为所动,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