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一丘常欲卧,三径苦无资。
北土非吾愿,东林怀我师。
黄金燃桂尽,壮志逐年衰。
日夕凉风至,闻蝉但益悲。
常州府无锡县,近几日车马辚辚,行人不断,俱都是冠带头巾的士子。
吴梅村坐在一辆车上怅然不语,任凭耳边鸹噪。说的都是如何要让顺王顺了东林之事。心中不禁冷笑,他可是至今也忘不掉当初那人把自己拉进考场,又背出考场的情景。
一位友人言道:“他是顺王不假,可也是读书人。既是读书人,就该有胸怀天下的格局,为天下苍生鼓而呼!”
另一友人反驳他道:“你怎知他就没有胸怀天下呢?一句收土归源就把你驳倒了!还是议论他的商税为妙,商贾之家本就艰难,创业难守业更难,哪个不是经过几代囤积才有的财富。怎能为了田园农家,就要收商家的税赋?我不服!”
再一友人历喝:“田园农家?你可耕种否?二三亩自己田产还算好的,若是你家有着百亩以上,你就知道哪有田园乐趣?全是心酸汗水。每日里那些佃户不是出工不出力,就是百般借贷。偏生你还知道他还不上,若不是为了黎民苍生,谁肯借贷给他们去!唉~~~就这样辛苦一年,朝廷还要征税,那些税还不是被那群狗官贪墨了去!农家苦啊!”
吴梅村听到此处,苦涩一笑,想起自己求学宁夏时,那些昔日的暴民是如何变成的辛劳农夫。那些振奋人心的言语,至今还在耳边响起:耕者有其田,土地税外,按田亩多寡收税,佃农、雇农均属于商业行为,按商税向雇佣者收取...。
“梅村兄,你可是经历过宁夏大学苛责的。到时见了顺王,可要讨个说法!”
别的还能不理会,这句话必须要解释清楚:“谁同你们说过我受了苛责?”
“那你怎么被遣送回来了?”
“哈!”吴梅村哭笑不得,忍了忍脾气,好言说道:“宁夏大学实行五年学制,第四年的学生必须要有一年的游历,我们称为实习。还要把这一年的经历写成论文,在论辩大会上当众宣读,接受讯问。各学科师长给你现场打分,过了及格线者方能毕业。
至于说遣送回乡,那是宁夏大学统一安排的校车。一路上吃穿费用均不必负担,贫家子弟可安心返乡而不必担忧用度。至于我这样家中尚可的,自然也愿意和同学一起了。”
“这...这些费用从何而出呢?顺王这是有收买士子之心的嫌疑。”
“校车也是车行的,一路上我们还要帮着装货卸货,就算抵了车资吧。还有些算科的学子,帮着商家一路买卖,白坐车不说,还能赚上一笔。我等不通经营者着实的羡慕。”
那些友人不在发问了,只是悄悄的远离了他一些。
吴梅村心知肚明,只当看不见。眼神又飘向车外,清早市集中热闹非凡,一家家酒肆小吃都有人群涌动。
忽然一个高个子的儒生映入他的眼帘,只见他驻足在一家酒肆旁,任凭旁边一位头戴帷帽的佳人拖拽,就是不肯走。仔细一看,不是他还是谁?
眼珠一转,对车里的家乡友人说道:“我确是肚子饿了,此处多有美食,我先祭了五脏庙去。可有同去者?”
友人都笑拒了他,只是让他别误了时辰到书院。他也不喊停车,用手一撑,就从车里跳了出去。先去买了些鱼干虾饼,又顺手要了两笼烧麦,这才拎着这些吃食靠近那身材高大之人。
还有几步时,身旁有人不经意的就挡住了去路,他暗暗一笑,低声说道:“自在逍遥。”
果然让开一个身位,他把食物一举说道:“我有菜品,君有酒乎?”
那人看到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小吴啊!你怎么来了?来来来,让我看看是什么菜。我给你说啊,这家的惠泉酒真是不错。怪不得有人说过自己喝个二三斤都不醉。”
随即又扭过头给躲在身后佳人说:“宁夏大学的学生。想当年这小子差点饿死在考场,是我用酱猪蹄给救活了,害的我都没吃上。”
那佳人这才不躲了,只是噗嗤一笑:“怪道林妹妹说你最爱吃猪蹄子,原来还有出处的。”
这二人非是旁人,正是来无锡会东林的李想和宝钗。
只见李想一身玄色儒装,更显得身材高大,也映衬的旁边佳人娇小了些。一手拎着一瓮五斤的惠泉黄酒,一手拉着宝钗挤出了人群,随便寻个茶摊,点了一壶茶几个萝卜丝饼,就着鱼干又喝起来。
吴梅村也是素知这位王爷的,在宁夏时,光着身子下湿地河滩游水都见过他,这等路边吃喝实在不值一提。
“先生,我此次论文还有一点没有想透。能不能给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