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虽非我亲生,但既是依依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依依和谁生的早已不重要。她若因着玲珑出生而心里苦闷怨怼,便不会一直护着玲珑长大。她心里疼爱这孩子。而这孩子,也在我们分离之时,陪伴她度过了人生最后几年。如今她不在人世,我便要连着她的份一同守护好她。”
“是,严格说来,她只是我义女,可你要知道,即便是义女,她也是我王府的大小姐。”
司秦轻叹了口气。
他鲜少这样直言胸意,莫提有多少年没有这般情绪外露地动怒了。
他懊恼。这个家,是他没有护好。
“既然你冥顽不灵,心思这般难堪……我也给过你机会。”司秦向司贤吩咐,“你将她收押入涸渊寺,再帮我拟一份休书。”
说完负手,目不旁移地从赵莳曦身前走过,打开殿门,背影疲惫地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见到她。
赵莳曦怔楞。
要杀她,要让她生不如死,甚至在向她说出那些她误以为的真相时,她都没有现在这般的感觉。
可司秦要休了她。
他明明说对她曾有情,却一眼没有留恋地从她身前离开。
她错愕的脸上没了张狂。
如抽丝般勉强撑坐在地上,眼里失了魂。
司贤不去看她。将她绑了,带走。
直到人都走后,姜玲珑才瘫坐下来。邝毓去角落收起软剑,再给她倒了杯茶,坐去她身边。
她依旧有些激动,但比方才缓和许多。
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会成为一根扎在司家人心里的刺。
司家人,如今也包括她。
“谢谢你啊。”她眼中满是疲惫,却并不平静。
“我心里恨得,觉得让她死十次百次都不够。”
“两年。整整两年的时间……我都无法想象我娘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恨意随着赵莳曦的离开和对洛依依的回忆,被更沉重的揪心和不忍所覆盖,“……她那时候,手里在刻玉雕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呢。”
她抬头望向邝毓,“她待人和善,甚至为了朋友和大义而愿意牺牲自己。到头来,却是饱受折磨,颠沛流离。”
她去抓邝毓的手,眼中头一次那么游移不定,“做对的事,做一个善人,真的是正确的吗?为什么在这些恶意面前,这么的不堪一击?”
邝毓心中一跳。
姜玲珑能够如此感慨又这样悲恸,因为她也是一样的啊。
是他忽略了。
她也曾是一心救人,却被人的恶意所害。
可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因为有时候,现实偏偏就是如此。
人心能有多高尚,就会有多可怖。
安慰无力。
“只是你选择了善。”他低声说着自己的理解,“你选择了你想成为的人,便无论结果。我并未见过洛妃,但从你的描述里,我想,她至死不悔那些她做过的决定。
嫁给你父王,亦或是相帮先王逃脱。
她能有临窗雕琢的心境。
恐怕是因为她早就做好了迎接恶意的准备。
她对家人的爱,对朋友的义,都包含在她对生的信念里。
我们只知她遭受磨难,可她被恶意浸润之后,当真不堪一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