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杀声中,双方同时陷入疯狂。瓦剌没有退路,明军亦没有退路,唯有死战。火枪声四面响起,长矛开始不断的乱刺,刀牌手丢了盾牌,举着刀斩向落马的瓦剌人。第一圈车阵失守,明军自觉的退入第二圈车阵。大纛龙旗,依旧还在猎猎作响。朱祁镇带着亲兵坚守在前线,面前则是源源不断的瓦剌铁骑。樊忠浑身是血,提刀护在朱祁镇身侧,喊道:“皇上,还是后撤一些吧,瓦剌人要杀过来了!”朱祁镇骑在马上,四下看去,到处都在厮杀,战况已经进行到白热化。身后,火炮在轰鸣,瓦剌不停在减员。他知道,瓦剌人只是在苦苦支撑,随时可能崩溃。“大纛不能撤,所有人,随朕杀敌!”朱祁镇右手长剑一挥,左手一提缰绳,不退反进。亲卫们便再无迟疑,纷纷一拥而上。阵中的明军见大纛开始动了,竟是向前,顿时,也鼓足了勇气。瓦剌人后续部队,犹如接力一般,发起一波波的攻势。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能冲破明军的防御,那么,无论多大的损失,都是值得的。草原上已经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令人作恶的血腥气。瓦剌阵中,也先站在阵前,凝视着战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再冲不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传令,大纛向前!”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也先的大纛开始向前移动。前线的战士立刻受到鼓舞,士气大涨。也先太师已经亲自上阵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往前冲?明军阵中,陈瀛看到对方的大纛向前移动,顿时来了精神。正愁打不着呢,现在倒好,自己进入射程了!“所有重炮调整射击角度,全部瞄准敌军大纛!”“准备——”“放!”轰隆隆!轰隆隆!三十门重型佛朗机炮齐齐吐出火舌,炮弹飞向地方大纛。一枚炮弹距离也先十几米的地方爆炸,将一众亲卫炸飞出去。也先见势不好,赶忙翻身下马,卧倒在地。幸好他反应快,在密集的轰炸中才堪堪捡回一条命。可是,大纛却没地方躲,被炮弹命中,轰然倒塌。护旗手被炸的七零八落,一个个哭爹喊娘,哪里还顾得上大纛在不在。朱祁镇看到这一幕,顿时仰天长笑。“瓦剌军败了,所有人,向前,杀敌!”在皇帝的带领下,明军的士气达到顶峰,向地军阵地发起总攻。瓦剌人察觉到了战场上的变化,明军的反攻太过猛烈,根本挡不住,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却开始后继无力。后队在哪,为何还不跟上?下意识地,有人回头张望。然后,就看到代表着草原上最高荣誉的大纛正在徐徐飘落。若仅仅是主帅受伤,前方的将士们在没有得到消息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奋勇血战,但是大纛落下,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前线正在拼杀的将士们来说,这样的情况,无疑是天塌了。此时此刻,所有紧绷的神经直接犹如洪水决堤,再也无法控制,瞬间崩溃。恐惧,已经蔓延到了所有人。无数人开始败走,军心一乱,任是再优秀的将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些将领自己也乱了。明军之中,前队的瓦剌人还在鏖战,可他们回头,却发现,后头尽是尸骨,残余的同袍,早已成了败军。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前线的瓦剌人再也无心恋战,可是,想走,哪里有这般的容易。论起痛打落水狗,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个个都是好手。首先要凶狠,露出狰狞之状,而后要嗷嗷叫,嗓门得够大,够响亮,再然后,得抢!这可都是妥妥的军功,遍地的人头,是可以换银子的,满地的银子都不要,良心何安!无数的明军宛如洪流一般,争先恐后,围着瓦剌人,无数长矛和刀剑乱舞,瞬间,人便砍成了肉泥。瓦剌人们绝望了!他们举目四望,四面楚歌,有人早已没了战斗下去的勇气。两翼的大明铁骑,已不需命令,便开始追逐败兵。哒哒哒……狂乱的马蹄,响彻整个旷野。瓦剌人如潮水般地涌来,又如潮水般地退去,无数的明军,开始分散成一个个小队,各自寻觅可能追击上的伤兵,以及散落的单兵。朱祁镇眺望着远方,看着那蜂拥而逃的瓦剌人,已至地平线的尽头。这时候,感觉到手臂疼痛,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左臂上有一道口子,早已被鲜血浸湿。方才乱战之中,虽觉得疼痛,却没察觉,现在仔细看了看,伤口还不小,不过还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权当是也先给自己留下的一点纪念吧……不对,也先那老小子呢?“樊忠,找到也先了没,是死是活?”樊忠上前查问一番,回来说道:“抓到几名护旗手,说是看到也先跑了!”“跑了?”朱祁镇大为恼火,挥手道:“追!”“皇上!”樊忠赶忙拦下,说道:“襄城侯的三千营已经去追了。”“那不行,朕要亲手送他上路!”朱祁镇不由分说,转身跨上马背。大明和北元之间的新仇旧账,该算一算了!樊忠赶忙招呼亲卫跟上,循着踪迹向北追去。斡难河畔,也先带着几十名残兵败将逃将至此,却被湍急的河流阻挡住去路。身后则是兵强马壮的大明骑兵,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饥饿的狼群看到了落单的绵羊。战马来回奔袭,马上的骑士快速出刀,将瓦剌残兵一个一个斩杀。也先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双手紧紧地攥着一柄象征权力的金刀,竟然微微颤抖。“来,来啊!”对方却并没有急着出手,只是将他围在当中。也先心中的防线骤然崩溃,扔掉金刀,跪在地上,万念俱灰。完了,都结束了。称霸大漠,入主中原……今天却输的一塌糊涂,输的彻彻底底!“哈哈,哈哈哈……”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然后闭上双眼,引颈待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