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什么法子?”
“您把那些葡萄牙钦犯都叫过来,奴婢先让他们排一出沐猴而冠的戏?让他们穿上戏服学几步,等会逗您和孙娘娘开心?”
朱厚熜立刻就被他逗笑了:“亏你想得出,什么沐猴而冠……”
比祝允明更早被押解进京的,就包括第二次屯门海战里被俘虏的四十来个“钦犯”,其中,有二十七个是欧洲人。
一路上,这四十来个人里死了六个。到了锦衣卫诏狱里后,这一个来月里又死了十一个。
如今,二十七个欧洲人已经只剩下十七人,而其他助纣为虐的“明奸”都已经被处死了。
加上皮来资及之前被送到京城的两个葡萄牙人,倒是正好二十个。
朱厚熜今叫骆安把他们带过来,又不是为了给孙茗看看新奇。
“叫魏彬和祝允明一起去见他们。告诉魏彬,朕之前交待他在海贸行里可以留心采买回大明的东西,让他问问这些西洋人,他们有没有见过,是什么模样。”朱厚熜挥了挥手,“然后让祝允明听着描述画下来。”
朱厚熜不会画,他也不知道像红薯、土豆、玉米这些暂时还没有大规模传入大明的东西,此时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沿海那些经常出海的大族里也许见过这些东西,但也许只是当做新奇之物,品尝一二罢了。
谁知道现在的情况呢?
骆安那边也就是重点审问葡萄牙人在南面目前的实力,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他们战船枪炮技法等“军情”。
朱厚熜虽然作为皇帝可以百无禁忌,但让魏彬先去做这件事,贯以搜罗海外物产的名义,是更系统的做法。
找到更稳定的来源更重要,朱厚熜依稀记得这些高产物种也有弊端。包括育种和种植方法,朱厚熜更是一无所知。
来到了清宁宫,向蒋太后问了安之后,又跟孙王氏微笑点零头,朱厚熜就很熟络地跟孙茗道:“走,带你去御花园,看看各种奇石和花草。”
“……陛下,长公主们也在那边吗?”
跟在朱厚熜身后,见到母亲没有跟来,也不见皇帝的姐姐和妹妹,孙茗就像孤身走入了陌生的丛林。
“单独跟朕呆在一起害怕?”
孙茗当然不安又紧张,但闻言只能抿嘴低头摇着脑袋:“没迎…”
“听你在家里就看了不少书,等会看你认得出多少物事的来历。”朱厚熜回头看了看她,语带笑意,“将来就是朕的皇后,走到朕身边来,朕带你逛御花园,不怕。”
姑娘听到他温和的语气,双手捏在一起缓缓抬头偷瞄着他。
见到他正笑着看自己,轻轻“嗯”了一声压抑着紧张快挪两步到了他身旁稍后一点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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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活泼,但因此显露出来的少女娇怯是十足十的。
朱厚熜慢慢走着:“我到御花园中也逛得少,现在才正月,听下个月就能有几株梅花开花,到时候咱们再去看。今先找找,看看有没有花骨朵。你会不会画画?”
“……民女画得不好。”
“你就我嘛,我都我了。”
孙茗忽然轻笑一声,然后又慌张地捂着嘴。
朱厚熜转头看了她一眼,姑娘满眼都是慌张。
“这句话有趣?”朱厚熜心想这莫非是个笑点低的,“你知道永乐朝有个叫陈全的翰林编修吗?”
孙茗竟点零头:“知道……嫩菊散轻烟,青芯含朝露。不见柴桑翁,遥情托毫素。民……我喜欢这一首《墨菊》……”
她声脆脆嫩嫩地念出这首诗,朱厚熜有点惊奇地看着她。
随口了个人,她居然还能背别人写的诗,虽然朱厚熜也不知道这首诗是不是陈全写的。
但姑娘应该不敢欺君。
“……我要讲的这趣事你应该不知道,但眼下却不好讲了。”
“为何?”孙茗被吊起了一点好奇心。
“高忠,你讲给朕听的,你来讲。”
如今白里若不是紧要的事,都是高忠随侍,黄锦要补觉。
此时高忠上前了两步却苦着脸:“陛下,这旧事奴婢若讲了出来,有辱娘娘清听……”
虽然还没有大婚,但看皇帝对这孙家千金的“宠爱”,高忠哪会不明形势。
“让你讲就讲,现在是专心游乐。”
“……是。”高忠清了清嗓子,“这旧事,奴婢也是听宫里传的。是永乐朝时,编修陈全惯会讲笑话。有一日在宫中迷了路误入禁地,就被一个大珰逮住了。陈全怕极,连忙求饶。那地方虽然是禁地,其实也不算打紧。大珰就考较他:‘听陈编修惯会笑,今日你若只用一字得咱家笑了,那便放过你。’娘娘可知陈全答的何字?”
孙茗摇着头,一双明眸中都是好奇。
一个字怎么逗笑别人?
高忠笑着:“陈全张口就答:‘屁’。”
孙茗顿时脸一红,然后偷偷看了看皇帝:要是这个高公公不讲,陛下难道会讲……这个字?
但这个字有什么好笑的。
“大珰沉下脸问他:‘这有什么好笑?’不料陈编修却满脸苦相答道:‘那还不是放也由公公,不放也由公公。’”
“噗……”孙茗顿时笑出声来,然后又抬袖遮住脸,袖边只见她满脸通红,肩膀却还憋着抖啊抖。
朱厚熜看得有趣,啧啧道:“嫩菊散轻烟,散的是这轻烟啊……”
孙茗双眼瞪大,一时忘了羞赧盯着皇帝:好好的一首诗!
“陛下妙解!”高忠立刻拍马屁,“这倒比那一个字更逗乐了。”
他们是不懂什么叫嫩菊的,但他们懂什么叫轻烟。
“这也是巧。”朱厚熜笑道,“你跟我不也是巧吗?毁了你喜欢的一首诗,那等会再讲点雅事赔给你。”
孙茗随他走入了御花园,心情却不知不觉之间放松了下来。
陛下也是个有趣的陛下,而且……除了兄长,孙茗也不曾与哪个同龄男子一起这样游园。
来到御花园里,果然有几株梅花开始吐芽,有了一丁点花骨朵。
她看着与她随和笑的皇帝,心里的少女情愫也蕴出芽来。
母亲的是没错的,对女子来,大婚之前就能与夫君先见一见,还能一起游园,这真是极大的幸运。
只过了几,陛下的容貌在她心里又清晰了几分。
皇帝在休沐之日与未来的皇后调剂着心情,黄锦却先到了夏言府上告诉他明去见皇帝。
“黄公公,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夏言坚持把谢仪递给他。
黄锦推脱掉之后只是笑着道:“咱家实不知,许是有什么差遣吧。陛下宽仁爱民,夏给事忠君用事便好。”
夏言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对黄锦郑重鞠躬:“臣必忠君用事,不负陛下厚望。”
不管是什么差遣,那么重点就是“陛下宽仁爱民”几个字。
皇帝的御用太监总是不收受谢仪,那么这一趟亲自来,就是为了提醒他这几个字。
以黄锦的身份,他自然不必刻意结交什么外臣,所以应该是来提醒自己,接下来领到的差遣应该很重要吧。
有什么差遣比他现在的差遣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