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夫子歇息,张智周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道:“夫子以为如何?”
纸片小人看向陈旷,上下打量了一阵,良久才道:
“可。”
这纸片小人脸上一片空白,陈旷也感觉不出来夫子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但总归是认可了这件事,陈旷立刻学着此前见过的礼节一揖到底,诚心诚意恭恭敬敬地:“多谢夫子成全!”
这可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陈旷自然是感激的。
但随即,那纸片小人又走到他的面前,道:“你很好。”
“此前你所作的几首诗,我都听见了,只可惜你修的不是才气,否则我倒是愿意教你。”
陈旷瞳孔紧缩,听见了?
夫子现在人可是在阳国最北边的自由山中。
陈旷一路而来,那一首首的诗句,也基本上只有他自己和敌人能听见,多半敌人听完也已经死了。
因此,这些千古绝篇,反倒至今都没有什么传播度。
但夫子却说,他“听见”了!
陈旷心想,难不成,这世上所有的“文”,夫子都能“听见”?
这神通也太离谱了……近乎于道啊!
不是道域,而是真正的天地规则!
陈旷虽然不知“武圣”的修为究竟会是如何表现,但是此刻,他认为夫子的修为,绝对高于“武圣”。
陈旷腆着脸道:“现在教也不迟?”
夫子似乎瞥了一眼张智周,有些遗憾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来的迟了一些,不然确实与你有几分缘分。”
陈旷一愣,随即想到,夫子所指的,应该就是奚梦泉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怨念,这老匹夫,教也只教了一点皮毛,却给陈旷打了个标记,别人也自动把陈旷划归到了奚梦泉门下,简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缺德!
夫子又笑了笑,道:“不过,若是你有心的话,等你从‘凭古战场’出来,可可否赠我一首诗?如此,我便心满意足。”
陈旷立刻点头答应:“自然可以!”
夫子抬起手,虚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点了点头,随即,这纸片小人便飘忽地扁了下去,重新变回了一张纸。
张智周道:“好了,夫子既然答应,此事便妥了。”
他又拿出了一张白色的帕子,递给陈旷。
陈旷接过来,听见张智周道:“等时辰一到,你将这帕子系在自己手腕上,它自然会带你前往凭古战场所在的地方,届时,便看你自己随机应变了。”
陈旷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夫子可是圣人?”
这本来是一个并无意义的问题,因为只要了解了自由山的实力,便自然而然,会认为夫子就是道岸境界。
但张智周却摇了摇头:
“夫子他没有修为。”
陈旷惊讶道:“没有修为?”
张智周道:“一点也没有。”
“他在自由山不出门,其实不是隐居,是仇人太多了,得我们这些弟子保护他。”
陈旷:“……”
“那他如何教的你们?”
张智周反问道:“学问这种东西,教起来还需要修为?不过,或许等夫子哪天出山了,他一下就有修为了也说不定呢。”
陈旷无奈放弃追问。
这大约又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吧,不到那个层次,不可能了解其中的缘故。
他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命。
陈旷看向苏怀嬴,道:“殿下之后打算去哪里?”
“不必担心。”
苏怀嬴简略地道:“我会先回一趟梁国,如今有这‘溯回铃’,我已经算是有了自保能力,但我还需要提升一下修为,此外,梁国的‘土正官’可以作为我的助力。”
她低声道:“国运虽然重要,但龙脉却也必须保住,若是龙脉被镇压,整个梁国的格局被破,灵气必定流失……对修行者很不利。”
她看向陈旷,眨了眨眼睛:“正好现在周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你身上,我的一些打算都可以提前了。”
陈旷哑然失笑,点了点头:“能帮上忙就行。”
小公主有自己的打算,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怀嬴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陈旷一愣:“什么事?”
苏怀嬴让他附耳过去,陈旷便低下头,听见她道:“我娘亲临走前,带走了你的尸身,还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
其实当时楚文若只做了几个口型,但或许是母女之间的默契,苏怀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小公主接着却并没有开口,而是抓住了陈旷的手,在他掌心上写了八个字:
“天浑地圆,日月为假。”
陈旷怔了怔,苏怀嬴已经松开他的手,道:“我不知道娘亲去了哪里,但听闻北原之外,有一座属于妖魔的国度,也许可以去那里找她。”
陈旷深吸一口气:“好。”
苏怀嬴后退两步,陈旷站起来,将那白色帕子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看向张智周道:
“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还请张师兄帮我。”
张智周道:“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
陈旷笑了笑,道:“不是什么麻烦事,请张师兄带我去个地方。”
……
陈旷和张智周站在上空,俯瞰着下方的阳国山河。
风流云动,那绵延起伏的山川和鳞次栉比的城池在眼前铺展。
此刻整个阳国依旧在一片混乱之中,但仍有一些地方,没有被纷争所打扰。
陈旷的眼中景象,则与此大不相同。
那山河之间,无穷的庞大灵气在不断地流散、凝聚,就如同一尊活物,正在呼吸。
这并不是错觉。
这灵气几乎覆盖了整个阳国,隐约间可以看出那修长蜷缩的身体形状。
阳国的山河,正在孕育一条真龙。
这庞大龙形灵气的首尾都已经清晰可见,但在那龙首的位置上,一双眼睛却还没有形成,只有一团灵雾。
而现在,随着这蔓延至阳国各处的战火,那龙形灵气的模样正在缓缓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