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王安石揉了揉下巴,露出一抹笑容,再次大步迎了上去。
这支商队的掌柜乃是一位读书人,他见王安石谈吐不凡,便与之深聊了起来。
二人有说有笑,相聊甚酣。
不多时,这名掌柜便带着商队,转道去了齐州。
顿时,王安石信心大增。
只要将名声建立起来,齐州有了好口碑,就能无形中解决很多麻烦。
……
而此刻。
在齐州北境的一处驿站前,司马光心情忐忑地望着远处。
此处乃是从汴京通向青州的必经官道。
商队尤多,且多是长途奔走的商人。
苏良也站在一旁。
他知晓司马光没有王安石那种厚脸皮,便选择陪着司马光。
从上午到此刻,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支商队。
司马光与之交谈的也有十余家,不过依旧无人转道去齐州。
好几个商人都被吓到了。
他们觉得官员们对他们那么好,必然是有所企图。
虽然屡遭怀疑,但司马光还是会耐心地向商人们推荐齐州,讲解齐州的各种特产以及齐州对商人的优惠政策。
司马光最大的优势便是情绪稳定。
且他认为,宣讲齐州比引客更加重要,只要建立起好名声,客商自然能蜂拥而至。
由于二人还有公务要做。
王安石每隔三日便去官道揽客一次,每次大概是小半天。
而司马光选择每隔两日一次。
不过,他会在驿站中住宿,晚上在驿站附近停下休息的客商也不少。
篝火下,正是宣讲齐州的好时机。
当然,二人的这些举动不会是今年常态。
一旦外地客商对齐州的印象改观,二人便会再次拉长时间间隔,甚至不用再招揽客商了,但后续的服务定会做得更精致。
王安石和司马光,正在以一种大宋朝从未有过的方式,改造着齐州。
用一位老农的话语来形容二人。
“这两位官老爷的脑袋是低着的,腰也是弯着呢,并且还会冲咱们笑呢!”
……
商人向来都是传递信息的最佳媒介,更何况齐州这个大宋变法的首选之地。
很快。
“知州坐官道,通判守驿馆”这十个字便经由商人们嘴,传向了齐州外的四面八方。
“那日我带着商队走在官道上,齐州知州王安石在知我不会路过齐州后,仍为我们准备了茶水,就冲这份对我们商人的尊重,我也要去齐州进次货!”
“齐州有剪径徒?我已往返齐州两次,一个贼人也没有遇到,并且那位司马通判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在齐州境内若丢失货物,他定帮其找回,若找不回,府衙将会赔偿我的所有损失!其他州府,哪个主官能做到这一点?”
“齐州的绵帛,京东最佳,往昔都是齐州商人们运送,如今省下一大笔运输费用,足够年底盖上几间新房了。”
“齐州民风彪悍?剪径者众?胡说八道,我觉得齐州比青州要好多了,这样的知州和通判,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
虽然大宋商人的地位较汉唐有所提高,但士大夫官员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而今王安石和司马光表现得如此接地气,自然引得无数百姓热议。
六月二十日。
苏良来到齐州的第二十八天。
这一日,“知州坐官道,通判守驿馆”的效果突然迸发。
足足有三十多支商队来到齐州城。
其中带头者,还是拒绝王安石的那个卖枣和核桃的老汉。
这位老汉为齐州带来了数支贩卖药材的商队。
王安石和司马光靠着个人魅力将这些人引入齐州城,至于能不能将这些人留下,就靠齐州的商品质量和价格了。
这一日。
齐州城主街上甚是喧闹。
街道两旁,车马不断,过年节时也不过如此。
有些地方甚至自动形成了露天草市。
府衙的差役们全部出动,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解决大街上百姓的一切问题。
因为多劳多得的考绩方式,差役们也都甚是兴奋,忙得热火朝天。
此时的王安石和司马光,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齐州自治的好处。
二人也逐渐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变法。
变法,必须要不走寻常路。
二人若不是放下脸面,恐怕要形成今日这个局面,至少要熬二三百个日夜。
苏良与张茂则缓步走在大街上,观察着周围的车马川流不息。
张茂则开口道:“知州坐官道,通判守驿馆,真是开我朝先例,确实是招揽商客的好办法。不过,朝堂的那群相公估计不会喜欢。”
“苏御史,你最好今晚就写奏疏向官家解释一番,不然官家先入为主,听了那些人的理由,毁掉这番好局面,就可惜了!”
苏良认可地点了点头。
大宋的士大夫官员,向来讲究高雅有节。
但如今,一州知州与通判为招揽客商,不惜放下身段,这在那些老顽固眼里,是破坏礼法,是对士大夫官员身份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