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病故，以其才能，必然可大展手脚。</P>
苏舜元与苏舜钦的容貌较为相似，苏良一眼便认了出来。</P>
“苏御史，下官总算将你盼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苏舜元客气地说道。</P>
“才翁兄，唤我景明即可，我与子美乃是故旧，你我之间就无须客气了！”</P>
听到此话，苏舜元不由得心中一暖。</P>
一些同僚曾告诉他，苏良乃是当朝最无情的台谏官，为了仕途，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P>
但他今日与苏良相见，下意识地觉得苏良并非那种人。</P>
他不知道的是，自《百日官员考成策》后，没几个地方官会讲苏良的好话。</P>
稍倾，二人来到了衙后厅堂。</P>
分别落座后，苏舜元便急不可耐地拿出那份“苏良亲笔信”，问道：“景明，此信可是你写给我的？”</P>
苏良微微一笑。</P>
“是，也不是。”</P>
“嗯？”苏舜元不解其意。</P>
苏良笑着道：“当时，我听闻扬州城传出‘交子换铜钱’的谣言，为了推翻此谣言，便写了这么一封信，故意让扬州城百姓传播。”</P>
“高，实在是高。那这封信就是假的了，我今日便辟谣，让那个曹四也放心，不再生出罢市的想法。”</P>
苏良摇了摇头。</P>
“不，先莫辟谣。此信到底是真是假，取决于曹四的态度。”</P>
“你……你不会真要抄曹四的家，然后解决扬州钱荒吧，此……乃下下之策，商人们必会罢市，甚至离开扬州，不行，绝对不行！”</P>
“才翁兄，莫急。我自然不会为了解决钱荒，而坏了扬州城的商贸，你放心，我心中有谱，保证商人们不敢不老实！”</P>
“至于具体如何解决钱荒，待过两日再说，好不容易还乡，我想先陪一陪家人。”</P>
“也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那我便先不辟谣了！”</P>
苏良点了点头。</P>
随后，苏良与苏舜元闲聊片刻后，便直接回了家。</P>
……</P>
半个时辰后，曹四爷宅院内。</P>
他的管家急匆匆跑过来，道：“四爷，那苏良已经回家了，但是官衙笔吏告诉我，他们并没有接到撰写辟谣信息的任务。”</P>
曹四爷眉头紧锁。</P>
“不辟谣？难道这个苏良真敢拿我来杀鸡儆猴？他就不怕扬州商贸乱成一锅粥，就不怕扬州城运河上的船只停摆？”</P>
“你再去探，发现他有什么动作，立即来汇报，若他敢带领士兵衙役来寻我，立即通知各家商户，全部罢市，若有不听我命令者，老子让他在扬州城活不下去！”</P>
“是，四爷！”那管家快步跑开了。</P>
……</P>
入夜，一座两进院内。</P>
房间已全部收拾干净，苏子慕在院落中跑来跑去。</P>
唐泽坐在他那把已有四十余年高龄的红木椅上，一脸幸福。</P>
而唐宛眉与小桃则是钻进了厨房中。</P>
扬州菜，唯有在扬州，用扬州本地的食材，才能够做出味道。</P>
片刻后，饭菜上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喝起来。</P>
……</P>
翌日。</P>
唐泽与苏良主动邀请了三十多名邻里故旧到家中吃饭。</P>
院内足足摆了四大桌，酒菜皆来自明月楼。</P>
曾经，唐泽一人在此居住时，周边邻里故旧都提供了诸多帮助。</P>
苏良若因仕途避嫌而不理会这些人，那就显得有些忘恩负义了。</P>
该有的礼数，苏良一样都不少。</P>
他也不怕这些真正的邻里故旧来找自己办事。</P>
有些忙，苏良该帮一定会帮。</P>
邻里故旧们离开时，苏良也是赠钱赠物，没有摆任何官架子。</P>
十月三十日。</P>
阳光灿烂，苏良全家出城郊游，天亮启程，天黑方归。</P>
不知者，还以为苏良乃是返乡度假。</P>
这两日，过得最痛苦的便是曹四爷。</P>
他是吃不好，也睡不好。</P>
州衙没有对那封“苏良亲笔信”辟谣，乃是一种违背常情的做法。</P>
他生怕苏良带人突然就闯到他家，以虚无之罪，将他抓走了。</P>
……</P>
十一月初一，清晨。</P>
苏良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来到了扬州城州衙。</P>
此刻，州衙偏厅已经成为了他的办公之所。</P>
苏舜元见苏良来到州衙，不由得大喜，忙问道：“景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P>
苏良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曹护。</P>
“曹护听令，立即率领禁军士兵，分八队，持变法司封条，查封空山寺的八家质库，并将惠本和尚与质库掌柜，捉拿入狱！”</P>
“末将遵命！”曹护拱手，转身便走。</P>
“啊？”苏舜元一脸懵。</P>
他本想要拦，但一想到曹护奉的乃是变法司之命，连忙看向苏良。</P>
“景明，不可如此鲁莽，不可如此鲁莽啊！如此做，不是将扬州商人都得罪了吗？此外，依照程序，不问不审，便封铺抓人，有些不合乎大宋律法呀！”</P>
苏良胸膛一挺，道：“在扬州，我就是大宋律法！”</P>
此话，一下子噎住了苏舜元。</P>
苏良又道：“苏知州，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再等一等，相信我，若惹出麻烦，全由我来承担！”</P>
听到此话，苏舜元有些明白了。</P>
虽然三日前，苏良与他称兄道弟，甚是亲近，但涉及到公事，苏良还是不相信他。</P>
苏良用的是三衙士兵，变法司的封条，又是奉圣命而来。</P>
他无权过问，也无资格阻拦。</P>
当即，苏舜元微微拱手，不再说话。</P>
这时，他才知这位年纪轻轻的台谏官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靠得是什么。</P>
翻脸比翻书都快。</P>
并且擅于用权。</P>
即使中书的相公们来到扬州，都不敢说出类似“在扬州，我就是大宋律法”之类的话语。</P>
但苏良却毫不顾忌。</P>
此话，让苏舜元的所有疑虑都只能暂时咽进肚子里。</P>
这种一言堂式的压迫感，令他窒息。</P>
不到一个时辰。</P>
空山寺八家质库皆被查封，惠本和尚与八家质库掌柜，全都被抓到州牢中。</P>
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P>
直到所有人被抓，消息才传了出去。</P>
民间百姓都惊呆了。</P>
往昔官府抓人，皆有罪状，但此番抓人，只留下了一句话。</P>
“变法司抓人，不需要理由！”</P>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曹四爷的耳中。</P>
然后，许多商人在惊恐之下，也都奔到了曹四爷的府邸。</P>
商人们想到了苏良会针对大商人们，但他们觉得至少会按照流程走。</P>
先商量，确定商人们会不会配合。</P>
若不配合，再编造出一条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罪状，而后捉拿入狱，若商人们最后愿意将窖藏的钱币流转，仍会既往不咎。</P>
因为扬州城若离了这群大商人们，商贸立马就会一片混乱。</P>
但苏良这一下子，将所有商人都弄懵了。</P>
苏良若想杀鸡儆猴。</P>
最好的鸡，理应是曹四爷。</P>
惠本和尚虽然暴利，但毕竟是做借贷生意，窖藏的铜钱远远少于曹四爷。</P>
商人们想去帮惠本和尚喊冤，都不知如何喊。</P>
因为不知罪状。</P>
这就是明显的强权抓人。</P>
苏良这种霸道且不合乎逻辑的行为，令商人们皆甚是慌乱，生怕若一起罢市，苏良将做出更加强势的事情，将所有人都抓进去。</P>
谁都没有见过如此无法无天的士大夫官员，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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