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第一场雨来得格外气?势汹汹,雷光从云层炸裂开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时有妄自诩记忆力不差,因此清晰地记得?一个小时前,乐意一边吹着他的伤口一边面不改色地说:“还好还好,我的厨艺也就是饭店大厨的水准。”
此时此刻,他盯着面前被盛在盘子上的黑色糊状不明物体,愣是不知道该从哪边开始下筷子才算是不那么得?罪灶王爷。
“……这是什么?”
“圣女果?炒黄瓜、胡萝卜炒火龙果?,还有……”乐意把一盆热气腾腾的汤端到他面前:“旭日碧草圣火龙蛋汤。吃吧,千万别客气?,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时有妄看?着汤里上下漂浮的黄瓜片、胡萝卜丝、火龙果?切块、蛋花以及万花丛中一点红的圣女果?,终于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你吃过自己做的饭吗?”
“没有啊。”
乐意拉开椅子,神情坦然:“平时放学都那么晚我哪有时间做饭。”
时有妄:“……那你平时吃什么?”
“楼下快餐店或是外卖?”
乐意咬着筷子尖,歪了下头:“再?要?不就自己煮个面什么的。”
时有妄对着面前这群花花绿绿的东西,常年冰封的脸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乐大厨明显对他一桌子的杰作表现出了跃跃欲试,刚要?下筷,隔壁的兄弟幽幽说了一句:“其实我火龙果?过敏。”
这一句话意味着一菜一汤他都吃不了。
乐意狐疑地看过来:“你还有别的过敏原吗?”
“还有”?
他蓦然想起开学当天亲口对乐意说的那句“我对红枣过敏”。
时有妄:“……”
时有妄:“暂时没有。”
他们两个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那盘红彤彤、绿油油、象征着顽强生命力的圣女果?炒黄瓜上。
时有妄抢先一步说:“我不吃黄瓜。”
乐意:“……”
乐大厨对于不能向客人展示厨艺而显得十分?遗憾,好在他没有消沉太久,起身到厨房重新煮了两碗挂面。
这次没有了“炫技”心理,他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说香飘十里?,但也不至于让人怀疑一口下去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草草对付了一口晚饭,乐意带他去了自己的卧室。
“啪”地一声柔和的灯光塞满了房间每一个角落。
他的卧室不算很大,但是干净又?整洁。
窗台摆放着一株圆圆胖胖的多肉植物,书桌桌面摞着各式各样的习题集,角落小筐里?摆放着巧克力与糖果?,正上方的墙壁上贴着零星几张英语范文。
最显眼的莫过于他床上摆着的一只拉长款的大恐龙玩偶,立起来估计有半个人那么高。
乐意见他的视线无意落在床头柜那张合影上,解释说:“是我的爷爷奶奶和我。”
“我的爷爷在我高中时就过世了,我奶奶现在一个人在镇里?住。”
他随口说了个镇名,那里离市里?并不算远,开车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时有妄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住?”
“老人家在镇里?活了一辈子,现在年纪大了,每次来市里?都上火,我不舍得?。”
他看?着那张旧照片时眼里含着闪烁的笑?意,微翘起唇角,颊边两颗酒窝显出浅浅的雏形。
在爱意中生长的孩子,也会源源不断地传播着爱意。
明亮得?令人嫉妒。
时有妄无声地收回视线,眼神稍微柔软了一些。
乐意搬出一床被子、一套睡衣与校服,说:“今晚你在我这屋睡吧,被子和睡衣都是干净的。等会洗完澡你把校服脱下来扔洗衣机里,明天穿我的去上学。”
时有妄从车上下来时只穿了一条校服裤子,也在打斗过程中蹭得?脏兮兮的了,明天要?是就这么去学校,估计直接被拉去警卫室请家长。
他对着印满小黄鸟的睡衣,神色有些古怪:“这是你的?”
“啊。我洗过,是干净的。”
乐意把一个未开封的塑料包装袋放在两人中间的椅子上,不大自在地别开脸说:“咳,内裤……是新的。”
时有妄:“……”
他抬眼看着乐意略有些发红的耳尖,轻笑了一声:“嗯。谢谢。”
……
夜深人静,总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让食梦貘哭啼啼地饿肚子。
越是挣扎想要入睡,大脑神经越是恶劣地把难堪的过往推到眼前一幕幕重演。
[“哎阮修明,你看?这个耳钉帅不帅,我也想弄一个。”
——“你?得?了吧,我怕你没等人把打耳洞的枪拿出来,你先哭鼻子。”
“可是很多男生只打一边哎,一边应该不会很疼吧。哎算了我也只是想想……”
记忆中阮修明沉默了足足有一会才笑?了一声。
——“既然喜欢怎么就算了?我带你去打,咱俩一人打一边,正好凑一对耳钉。”
他下意识抢先说:
“那我要?左边,你打右边。”
——“为什么!?”
“左边好看啊。”
——“那咱俩都左边行吧?我打耳骨,不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