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见杜明媚走着走着,突然定住不动,仰头看向外面,心生好奇,沿着杜明媚的视线向上看去。
宋暖微踮脚尖,看到对面玉醴三楼坐着一个人,距离太远,容貌看不真切,只能看见搭在美人靠上白净的手。
杜明媚皱起眉头,径直走进葡萄架下,借着茂盛葡萄藤遮挡身子。
宋暖赶忙跟上去,“阿苋姐姐,那人你认识?”
杜明媚声音冷淡,“不认识。”
宋暖重重一哼,仰头对着玉醴三楼,气呼呼喊道:“好个登徒子!”
声音略大,杜明媚站在她身边被吓了好大一跳,“噗嗤”笑出声,心中不满顿消。
黄娇端着托盘从西厢房出来,听到高呵,仰头看了一眼玉醴楼,忙道:“都是小妇人的疏忽,二位姑娘快进屋里坐。”
小院东厢房,屋内门窗皆敞开,光线明亮。
屋内坐着一位身穿青布衣裳的老妪,头发苍白,背脊微躬,身前摆着一副绣架,右手捏着绣花针穿梭其间。
黄娇将托盘放在桌上,柔声解释,“我婆婆年事已高,耳朵不太灵便。不知二位姑娘找我婆婆所为何事?”
杜明媚在桌边坐下,宋暖紧挨着她。
黄娇倾身,倒满两杯清茶,送至她们二人面前,这才缓身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杜明媚。
杜明媚原本还有两分犹疑,此时看见正在绣花的阿婆,心中已经喜不自胜,原来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正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上门。
她定了定神,先介绍了自己与宋暖,才开口说明来意。
她屈起手指,轻叩桌面。
“我家铺子就在安宁街街尾,离此处不算远。如今铺子重修择日开张,铺子里缺一位巧手绣娘。早先时候,我曾听过黄氏双面绣乃虔州一绝,故此来请。”
黄娇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起身绕过凳子,对着杜明媚行了一礼。
杜明媚一惊,连忙起身扶住她的手臂。
黄娇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偏头看向旁边一声不吭,只顾绣花的婆婆,很是无奈。
“多谢杜大姑娘抬爱,只是我婆婆已过花甲之年,手艺不比当年,恐怕难担重任。”
杜明媚垂眸,默不作声,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眼底闪着亮光。
“既如此,不知黄大嫂能否帮我这个忙?”
黄娇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连连摇头摆手。
“大姑娘可高看我了,我虽跟着婆婆学了多年,但也只能绣块手帕罢了,怎可去贵店当绣娘?”
杜明媚拍拍她的手背,轻轻安抚,笑得很是诚恳。
“你师从黄阿婆,自幼学习双面绣,只是一直有黄阿婆的精湛绣艺在前,你便自以为不如人。实际上,你的绣艺已然很高,切莫妄自菲薄。”
黄娇眸光闪动,神态透着些许跃跃欲试,显然态度有所松动。
杜明媚见状,乘胜追击,连说几箩筐的好话,黄娇终于轻笑出声。
“多谢大姑娘看得起小妇人,既然大姑娘不怕亏本,小妇人便放手一搏了。”
解决心中一桩事,杜明媚终于绽开笑容,她随即问道:“我记得安宁街上有位擅制香的徐老爹,不知你可认识?我那铺子还缺一位制香师傅,想请他来。”
黄娇双手合十,使劲拍了一下。
“徐老爹啊,我正巧认识!不过他这几日回乡下了,过了初一才会回来。”黄娇掰着手指算了算,“后日便是初一,待他回来我便去找他,此事包在小妇人身上,必不会耽误大姑娘的正事。”
杜明媚闻言,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拉着黄娇的手直道:“你真是我的小福星,遇到你什么事都顺了。”
杜明媚将随身荷包摘下,塞进黄娇手里。黄娇一愣,连忙反手推拒。杜明媚拦着,眉眼弯弯,“刚刚在铺子里,银两都给掌柜了,只剩这些碎银,你且先拿着,就当是我聘请你的定金。”
听到杜明媚这么说,黄娇便没有再拒绝。
黄娇起身走到屋子里间,抱了两坛酒出来。
“这是拙夫还在时酿的酒,家中祖传的方子,二位姑娘拿着尝尝鲜,若觉得好喝,家中还有几大坛。”
空气中尽是浓郁酒香,且这两坛酒皆用黄泥封了口,杜明媚闻不出这酒的好坏,但别人好心赠她,她若是推拒倒显得生分了。
她轻声谢过,问道:“此酒有名字吗?”
黄娇找来麻绳,将两坛酒绑好,闻言回道:“夫家祖上曾出过秀才,借了古诗上的句,取了个‘绿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