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许明川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听到了一个故事,父亲卖儿卖女,向魔族求财,魔修多是背信弃义之人,更何况用如此手段,他根本不相信魔头会在事成之后兑现诺言,吴辛为了永不会成真的美梦,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推向死路。
他紧张地看向师尊与小师妹,发现二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淡定。小丑竟是他自己?许明川委屈地闭紧嘴巴,听一脸淡定的郁芊沉默片刻,继续说话。
她先前的沉默,是让吴璧调整情绪。
“言归正传,阮云脂说你阿姐是修炼的好材料,有什么依据?”魔族又不是傻子,单凭阮云脂一句信口胡诌,就一传十,十传百,风言风语甚至吸引了大佬。
苏柒当时让她低头,不要被看见脸,防的兴许就是闻风而至的某位大魔头。
吴璧歪过头,脸上是疯狂与苦涩:“阮云脂离去前,我阿姐生了场大病,她明明厌恶阿姐,却为阿姐燃上了一支香烛,说是驱邪之用。”
“我觉得有古怪,就割下一块藏匿。”
他的阿姐,是柳河镇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性情温和,待人友善,时常女扮男装溜出吴家庄,和他在镇上溜达,柳河镇的居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愣是没让吴辛发现二人的行径。
直到某一日,二人在街上闲逛时,遇见了名游历至此,寻求仙缘的娘子,娘子一眼看出了吴槐的女儿身,大声恭维她的容颜。吴槐怕被吴家庄的人发现,随意应付几句糊弄过去,拉着弟弟低头就走。
吴璧偶然一回头,看见了扬着脸的娘子脸上的震惊与愤怒,像是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愤然摔在地上,无情碾碎一般。
阮云脂在柳河镇待得不久,大部分时间都在周围寻找奇遇,她空闲时,时常出现在吴家庄。每每看到她,吴璧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像只毒蛇,将目光锁在了自己的阿姐身上。
她要是真在乎阿姐,真心实意送她那柱香烛,就不会笑面迎人,转身时猛地沉下脸,就不会假装随意闲聊,状似不经意地找出阿姐藏起的男装,抖落在吴辛面前,就不会对着古铜镜,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脸,反手琢磨阿姐的妆容。
阿姐可真是漂亮,躲藏在阴暗处,将阮云脂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的吴璧这样想,漂亮到阮云脂从初见开始就在嫉妒,嫉妒到想要把阿姐毁掉。
他以为阮云脂走了之后,阿姐就会安然无恙,直到香烛点燃后,他才愕然察觉,一切都回不去了。
听完了吴璧一个人的叙述,郁芊盯着香烛,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乖乖双手捧好,奉到苏柒面前:“师尊,您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手中一轻,苏柒捏着被吴璧砍下的一大截香烛,闻香般放在鼻尖轻嗅了嗅:“对修士而言,这的确是救人的好东西,其中混有正元丹磨成的粉,一般会用于恢复灵气,甚至在渡劫进阶时,也会用到这东西。”
郁芊的表情带了几分厌恶:“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多了是么?”
苏柒将香烛还给郁芊,稍稍做了答复:“一个普通人,哪怕只在点燃此香的房间里待上一瞬,体内的灵气就会远超旁人,再加上她体内灵气无法自由流转,只能一点点发散,约莫几月之后,才会恢复原样。”
“但一星半点的灵气,吸引不到魔尊那样的存在,阮云脂恐怕是提前使了什么法子,打开了吴槐体内的奇穴,才让灵气畅通无阻地在她体内滋生。”
所以,吴槐才会生病。她病的时机很巧妙,就在阮云脂引领吴辛撞破吴槐男装,吴辛痛打女儿之后,她生病了,吴辛害怕落人口舌,不敢寻医问药,阮云脂自告奋勇,化解了这次难题。
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从见到吴槐的那一瞬间,就想着该如何毁掉她,吴槐的容貌让她分外不满,为何会有小娘子长得如此招人喜欢,如此令她生恶。
“我与阿姐一同被逼穿上喜服,锁在房间后,我想办法割断了手脚的锁链,却因为敲不开镣铐弄出响动,吴辛带人上楼,阿姐为了给我争取时间,从二楼跳了下去。”
吴璧平静地说,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显然在隐忍极大的愤怒。
郁芊点了点头,在心里把整件事梳理了一边,吴璧的叙述中,阮云脂因为对吴槐的容貌起了嫉妒之心,设计营造出吴槐的身体灵气充盈的假象,引来了四面八方的魑魅魍魉,吴辛卖女求荣,还顺带捎上了自己的儿子。
吴槐为了给吴璧争取时间而死,吴璧为了报复吴辛,从吴槐死的那天起开始装神弄鬼,不料等到吴槐头七的那天,他的阿姐真的回来了。
却没了意识,失了理智,成了杀人的厉鬼。
她想起自己见到的那位红衣女鬼,吴槐长得的确好看,而且容貌和郁芊不一样,算归于阮云脂那一挂,却又胜阮云脂三分。
就这?就因为这?要么吴璧在说谎,要么阮云脂脑子有问题,就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因素,如此对待一个无辜的姑娘。
“最后的问题。”郁芊问他,“你阿姐在哪里。”
吴璧的脸上是凄惨的苦笑:“这你要问吴辛,我寻了十日,也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