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碎金的齐胸长裙,水红轻透的大袖纱衫,再搭上条藕荷色的披帛。
一套穿戴好,到长镜前照一照,左右转几个圈,恍然像紫气氤氲,烟霞裹身,立时把谢樱时的冰肌雪肤,明眸善睐映衬出花朵般别样清新的美。
这套衣裙本来是预备五月节和狄烻相约的时候才穿的。
可近来莫名其妙三番两次总是在他面前狼狈出丑,心里不是滋味,更觉得自己不像样子。
现在既然打算去见那个人,等不及便要着意装扮一番,说什么也得把这个脸面挣回来,免得被他看轻了。
谢樱时就是这样想的。
衣裙上身果然好看得紧,她笑意盈盈的俏脸染上了两片胭红,更增娇艳,连自己瞧着都不禁怦然心动。
想来狄烻见了定然也会喜欢。
她心绪一下子畅快了许多,出声唤了两名婢女来,吩咐梳个平时极少用的双鬟飞仙髻。
“娘子这般打扮敢是要出门么?”婢女不明就里,一边替她梳着头问,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谢樱时随口“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在奁匣里翻找东西。
“娘子怕是忘了,少主人昨日特意给咱们递了话,叫你今天务必过去寻他来着。”
谢樱时顿手停了下,蓦然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只是满心想着狄烻,没留心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自从姑丈到了洛城之后,秦烺就像上了枷的猴子,再没半点脾气,除了吃饭睡觉,这几天边只能乖乖的闭门读书,再没能迈出府门一步。
于他而言,这样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恐怕早就憋不住了,所以才急不可耐的等她去“解救”。
谢樱时憋不住好笑,却不以为意,把拣好的花钿放在一旁,轻翘着唇吩咐:“再回个话过去,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得办,叫他且等一等,听姑丈的话,多用心读读书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婢女也跟着忍俊不禁。
在秦家呆得久了,自然知道这位小主子比少主人还受宠,听出她在打趣,只是附和着笑笑,谁也不会当真。
梳好头,把她垂瀑般的长发从下面一点点卷盘上去,分作双环竖好,再插上金钗簪花,各处整一整,髻子便料理妥当了。
谢樱时自己动手,把选中的花钿仔细贴在前额上,又对镜检视了一遍妆容,自己也甚是满意,这才提了一盒自制的糕点下楼去。
出门坐上备好的车,一路催促着,不多时就到了城中的经略府。
狄烻是见天里没个准去处的人,她摸不准这时候究竟在不在,于是先吩咐随行的仆厮打着秦家的旗号过去问询,特意吩咐叫只提阿骨的名字。
……
阿骨从里面迎出来,看到谢樱时的时候心情复杂。
那晚这小娘子翻墙出去被少主撞见的事,他已有了耳闻,背地里没少后悔自己当初处置不周,以至于让两人如此尴尬。
万幸的是,这几日少主人半句都没提起过,这小娘子也跟往常一样找上门来,别管是不曾放在心上,还是主动来示好,两个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他不敢再提前话,叫几个瞧着谢樱时恍神发愣的卫士都退下,领她走进仪门,循着军廨房外的庑廊绕到后面的二堂。
“娘子稍待,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阿骨说着走进里间,没一霎又转了出来,面带歉色笑了笑,压着声音道:“不巧,我这一时半刻没在跟前,大公子竟睡了。”
“睡了?”
这才什么时候,难道昨晚没睡?谢樱时斜眸看了看外面明媚光鲜的日头,不由生疑。
“可不是累的,大公子前日才去了关外屯粮的秣城,来回马不停蹄,连着两天没合眼了,今晚城中例行要操练夜战,恐怕也睡不成,明日一早还要送老夫人回中州。”
阿骨一边解说,一边忍不住摇头慨叹。
谢樱时听得怔怔发愣,怎么没想到他每日里过的竟是这种没黑没白的日子。
若是从十几岁从军算起,不说上阵搏命,单只是这般辛劳单调的活着,就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戍守边关的武将是否都如此甘于淡泊,她不清楚,但至少京里那些安享太平的名门望族,达官显贵中绝没一个情愿过这种日子。
倘若换成是她,恐怕连十天半月也撑不下去,想起方才还在胡乱怀疑,不禁一阵惭愧。
“这在军中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时候不便进去,要不然……先送娘子回府,东西就由末将转交?”
阿骨见她低眸不语,眼神脉脉,像关切心疼却又不能说出口,叹了一声,赶忙接口安慰。
“不,我就在这里等他。”谢樱时摇了摇头,恳切中又带着不容否定的坚持。
“这……”
“我有几句要紧的话想当面同大公子说,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像她这样的女子开口求人,恐怕谁也抵挡不住,再加上身份特殊,就更没有法子拒绝。
阿骨只好点了头,嘱咐她不要四处走动,便转身去了。
谢樱时却没老老实实坐着的意思,隔窗看他走远之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向里面的窄廊。
对面几步远转过拐角便是里间。
抬手去撩帘子,垂坠的珠串立时落钱似的“哗”响起来。
她吓了一跳,生怕惊醒了狄烻,慌忙拿手去捋,直到那一根根珠串子都完全静止下来,又做贼似的立着耳朵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