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任皇帝有用人家才能容你。太祖爷封下四王八公,到底他与这些人同生共死打下江山,那感情之深咱们无法体会。如今的天子对你们谁有感情见都没见过。比如,昭儿犯了错你纵罚他也舍不得大罚。你们东府的焦大功劳大吧。漫说你不会舍不得罚他,连蓉哥儿也不会舍不得。宁国公若还在,珍大哥哥敢怠慢他至此么”
说的贾琏有些不好意思,亦若有所思“倒真像。”
“舍不得荣国府的太祖爷已经在皇陵里躺着了对你祖父还有点感情的先皇也躺去太祖爷隔壁了。太上皇虽还惦记国公爷的功绩,他还能有多少年光景表妹夫,你才二十岁呢。”薛蟠苦笑道,“说起来,好容易找回来的这些东西,回头别又让你老子给挥霍了。”
贾琏忙说“这个我想过。我老子惯常藏东西,只会买舍不得卖。横竖每年银子只这么些,随他花去。我既要去扬州,想来也不得空花钱。”他叹道,“总不能爷俩一块花钱,让圣人看见了什么滋味。”
薛蟠笑点头道“兄长是真明白了。只莫让人家坑了老头儿,回头我托人寻个有眼力价的老包袱斋给他。”
“拜托贤弟。”
“再有就是”薛蟠觑着贾琏,“先说好,这个我是没有法子的,你自己想。”
“有事直说。”
“你老子心中还真没有国法。”薛蟠道,“从头到脚都是漏洞,谁想整他抬手就能整。”他低声道,“你爹比你外祖父家容易对付多了。人家不对付他,不过是他不值得出手罢了。然而,倘若你在江南做出了什么功绩”贾琏倒吸了口冷气。薛蟠拍拍他的肩膀。这可怜的娃儿。爹不靠谱,累死儿子。
两日后,王夫人发觉私库失窃,急忙报官。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乃荣国府世交景田候之孙,亲自领人来查。两个精细的捕快去库房勘看,贾政与贾琏少不得过来陪裘良厅中说话。因贾琏这两日睡的不大好,眼圈青黑迷迷瞪瞪。薛蟠恐怕他露馅,亲跟着他。
一时捕快回来,面色有些古怪。裘良问如何。一位张捕快道“大人,从库房里的痕迹看贾二太太丢的定然不止几箱金子和银票匣子。”
裘良皱眉“还有别的”
另一位宋捕快道“还有二十七个箱笼留下灰迹,大小各不相同。偏二太太执意说没丢别的。”薛蟠与贾琏互视了一眼。张子非他们只捧回了二十三样东西。可知在报官之前王夫人还另藏了四个箱笼。
薛蟠低声念佛笑摇了摇头。裘良忙问“师父何故发笑”
薛蟠道“没什么,姨母既说没有别的,那就没有吧。倘若因此确认不了犯案动机、进而找不出贼人,也怨不得裘施主。谁知道贼人是偷金银顺手牵走别的,还是偷别的顺手牵走金银”
贾政皱眉道“既是贼人,只管查出来便好。何须管他顺不顺手”
裘良正要说话,薛蟠先诵佛道“姨父实在外行得贫僧不知从何讲起。姨父可知京城有多少人又有多少贼能入你们家这般大户盗窃的,显见不会是寻常小贼,必为大盗。大盗不会是一天练成的,故从前必犯下不少别的案子。若单单窃金银铜钱之盗,裘大人手下大略知道该去何处打探;若是偷古董、贵重器皿的,裘大人也知道哪些地方是他们惯常销赃之所;若丢了要紧的文书、账目、书信,则人家想偷的多半是里头的文书、金银不过顺手取之。拿着错误消息去查,找得到贼人才怪。”
裘良惊喜道“师父好生内行”
薛蟠垂目道“贫僧不过略有常识罢了。”乃向贾政道,“还望姨母实在些告诉裘大人,究竟丢了什么。”
贾政听着倒也有理,何况薛蟠终究是王夫人的亲外甥,便使人过去问王夫人到底失窃了何物。等了半日,王夫人死死咬定没有别的。薛蟠眼神有些跳,裘良干脆满面狐疑。
送走裘良,薛蟠悄声问贾政可否让他去王夫人私库门外看看。贾政满心不自在,问都没问王夫人一口答应。乃径直领着薛蟠到了私库门口。
薛蟠装模作样念了半日的经文,神色像是放下心来。贾政忙问“如何”
薛蟠道“是贫僧想多了。此处没有怨气。”贾政一愣。薛蟠凑近他跟前苦笑道,“姨父,丢了东西不肯告诉官差之事,别处也不是没有。丢的东西多半不敢见人。江苏那边曾有桩案子也是如此。那失主少说了九个箱子,装了些旧衣裳。”
贾政道“旧衣裳有什么不便告诉官差的”
“他与街坊有怨,旧衣裳里藏了巫蛊之物。”
贾政吓了一跳“岂有此理”
“这还罢了。另一桩,失主在库房里丢了十几箱的面粉不肯说,倒是他孙子说的。县令觉得奇怪,查下来原来他失手杀了人,竟将那人分尸裹在面粉里。”贾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薛蟠忙说,“这屋子毫无怨气,可知并无邪祟之物,姨父大可放心。”
半晌,贾政哼道“也不知你姨母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之物。”
薛蟠道“人总少不得有秘密。只是她既不说出来,若没查着,真怪不得人家。整个查案方向都得错。”
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彩霞此时正在库房守着,贾政乃黑着脸向她道“你可听见了”吓得彩霞赶忙跪下。
薛蟠诵佛道“还望姑娘禀告姨母她若不方便说出究竟,可否悄悄告诉贫僧,丢的究竟是财物还是文书。拜托五城兵马司保守个秘密也不是什么难事。”
贾政看了彩霞一眼,微微抬腿。彩霞也不过十二三岁,身骨单薄。薛蟠最看不得欺负小孩子,暗暗预备着贾政若踢她便出手拦阻。谁知贾政竟把腿收回去了喝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薛蟠松了口气,暗想这个姨父至少不打女人,也不是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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