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西,一处空地上有几十名民夫正在搭建屋舍围栏;
左边是潭洲城内的军械武库,右侧是粮库、常平仓;故而此地亦是重兵把守。
“救济坊”“厚生院”这两个便是这些屋舍院落即将挂牌的名称,为王罕钦定;据说这还是秀才公给的建议。
和忙碌的民夫不同,空地外围有一老一少两位身着青色儒衫的人正闲庭漫步。
“水匪只是小患,不过三千之众,不足为虑。”易重文摇摇头:“水害、流民实乃隐患;大涝之后必有大疫;故而王相公提意修建救生司。”
“经略高义。”楚舒拱手拍个马屁。
“彦卿如何看?”易重文含笑看着楚舒。
楚舒心知这该是最后的复试了,如果通过,一切就水到渠成;如果没有通过,大概率易重文会将自己随便找个地儿扔了。
幸亏这几日自己在潭州也算是做足了功课,再加上母亲送来的家信也有言及此事。
现在朝堂里刘沆清剿陈执中的班底已经不再是秘密,任何官员只要打上陈执中的烙印,被贬谪是迟早的事情;王罕作为刘沆在地方的第一打手,自然是皆有所允。
因此救生司便是王罕的第一招棋;新增衙司,自然就好安放自己人;
政治筹码便是此意!
“具体条例经略早已在奏折中言明,学生所能做的无非是拾漏补遗。”说完看了眼易重文,心知他想听的是干货,而不是场面话。
“湖广虽有南蛮之称,但亦有粮仓之美誉;所谓鱼米之乡也,便是天赐楚地;水匪掠夺多年,能供养三千多匪贼自然是家底丰厚,百姓若有口饭吃便不会成为流民甚至匪贼;经略需祸水东移,拿水匪造势联合民意攻击水匪。”
易重文初时含笑,越听到后面神清越是正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错,你继续说。”
“仓里有粮,心里不慌;潭州经历水匪十数年,城外渠干水路早已崩坏;切大量肥沃水田无人耕种,单论城外那些流民,远是不够的,附近诸路皆可送人来此......”
后面的话楚舒没有说透,量变产生质变;人多了,兵就会多;兵多,权力就会更大!
若是王罕依据楚舒所建议,上书言及此事,那京西、荆北、荆南、三路赈灾抚民之事便会收归囊中!
由经略使升至宣抚使;按制依故事,宣抚使非执政重臣不可轻授。
到时候,‘王相公’便真的就是王相公了;
听完楚舒第二条建议,易重文由正经变为骇然;略微皱眉眯眼看着眼前这位弱冠之年的书生......
他是王罕的职幕官,若是王罕收归三路权柄,那他自然是水涨船高;
但......
“你可知,如今东西两府正为了各路常平仓之事准备肃清官场;说到底还是因为钱粮,若是相公如此上书言及此,势必会被架在火上烤!”
易重文的话说的直白点那就是:枪打出头鸟!
“英国公去位久矣......”楚舒含笑望着眼前忙碌的民夫。
陈执中罢相后授封英国公,两度为相深受当今官家信任;但信任归信任,人走茶凉的道理谁都明白,罢相这么久,根基早已被刘沆、文彦博、富弼等人瓜分剔除殆尽。
唯一留下的汪仲卿,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对于楚舒的一番话,易重文很满意,从中完全可以看出楚舒对荆湖南北两路的局势深有了解。
且对于如今自身的阵营也很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连要针对的目标是谁都不知龗道,这样的人如何能用?
“那依贤侄的意思,对汪仲卿此人该如何处置?”由学生转为子侄,倒也算是拉近了一层关系。
楚舒闻言心知这是最后考较,心里组织好言语后,平淡回答:“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