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抛去这些因素,攻城方在没有地理优势的环境下,也拥有一个守城方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进攻的决定权。
什么时候进攻,从哪个点开始进攻,以多大的强度进攻,进攻将维持多长时间,这些都是由攻方决定的,守方没有发言的资格。
这个主动权,注定了战争的节奏,在一开始总是由攻方掌握。
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对手只能应招,没有权利变招。
总不能进攻方全力猛攻城西外墙,以攀缘攻城,占领城头为主要进攻模式的时候,你守城方却傻呵呵地跑去守大门吧?
一个优秀的攻城者,总能在进攻的过程中按自己的心意调动对方的兵力,最终让对手按自己的心意去办事,并使得守城方因这种被动的应变而出现防守上的漏洞,最终实现一点突破,全线告破的战略性成功。
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死再多的人,对于攻城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一个优秀的守城者,则是要做到无论对手怎样指挥调度,都能看破其中的变化,绝不让自己落入对手的圈套之中。
只有最差劲的将军,才会把所有兵力平均分布,给对方集中全力一击而破的机会。
因此,通常来说,守城的将军要比攻城的将军更懂得进攻,因为他们必须最快的领悟进攻者的意图,并且迅速破解。
这世上常有擅进攻而不擅防守的将军,这不稀奇,但绝不会有擅防守而不擅进攻的将军。
因为不知攻,便不知守。但不知守,却未必就不知攻。
也因此,象范进忠那样的守城大将,即使在天风帝国,也是难得的人才。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在朝内和抱飞雪争得风起云落。
“你看,沐少在你这里只用了三千人马,你却调动了四倍的兵力严阵以待。那么其他地方呢?难道你就不要守了吗?你可曾注意到,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面小小红旗。正是这面小红旗所代表的一千人,才是沐少手里真正的杀招。”
浅水清在沙盘上指点江山,滔滔不绝地说道:“沙场之道,诱敌以弱,示敌以强,惑敌以众,欺敌以寡,其阴谋诡诈之变化,远胜一切谋略心计。所以,当你看到敌人强的时候,或许正是他弱的时候,当你看到敌人弱的时候,也可能正是他强的时候。而在你所不注意的某个角落里,或许就有一支敌军在潜伏中刺向你的要害。世人常道军人是大老粗,却不知这世界上,凡为真正良将帅才者,断无粗鲁匹夫。烈帅当年猛勇无双,最终靠的,却是自己沙场指挥的能力而非那一身绝世武功做上的这总帅之位。所以,你要想做将军,仅仅熟读兵书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时候,沐血突然插了一句:“记住,一个优秀的将军,总是能让自己的敌人看到自己想要他看到的东西。而一个无能的将军,永远只会看到敌人希望他看到的东西,而不是自己从中发现什么。”
夜莺凛然称是。
想了想,她说:“是我错估了沐校的兵力,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浅水清摇头笑道:“沙盘推演中,敌人的每一步行动,你都看在眼里。但是真实的战场上,方圆数千米,成千上万的士兵,处处烽烟处处战,你根本不可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处敌人的变化。所以真正的推演,必须把这些看不到的因素也考虑进去。很多时候,名将与庸才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如何估略对方的行动。你如何能从战场上的那万千变化里找寻那最重要的一点关键,就是决定你是否是一个良将的重要因素。”
说到这,浅水清长长叹息了一声:“可惜啊,抱飞雪不是你。若是我能让他也错误地估计我们的兵力部署,那么,这打下京远城就再不是难事一件。”
说到这,浅水清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隐隐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战争中,信息资源的不对等,是考校将官们最重要的一点要素。历代战争里,有许多在后世看来的极度愚蠢的错误,往往不是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是因为这种信息资源的不足。
一点小小的改变,往往就可以改变整个战局。
如果……自己能够给抱飞雪一个错误的信息……
那一刻,浅水清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问沐血:“沐少,假设说我把一支三百人的部队送上京远城头,如果你是抱飞雪,你会派多少人来迎击,并有把握在多长时间内重新控制这一地域?”
沐血一楞,想了想道:“至多五百人。京远城的城头上有跑马道,还有伏兵坑。杀上去的士兵,就等于是进了重围。再多就没必要了,那是浪费。”
浅水清满意的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这世界,错误的答案总是很多,正确的答案,却永远只有一个。抱飞雪身为止水第一名将,绝不会是一个轻易浪费兵力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所以……”
浅水清沉吟一下:“如果我们能让抱飞雪错误地估计我们的兵力战力,或许我们就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沐血忙问:“怎么错估?”
浅水清嘿嘿一笑:“有一支部队,我一直想要,可是全天下的人从来都没得到过。但是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拥有他们。而只要得到了他们,我相信,我一定会让抱飞雪大吃一惊的。”
那一刻,看着浅水清的坚决的眼神,沐血的心中一紧,他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你想招募那些熊族武士?”
“没错,就是招募他们!”浅水清话音落下,一拳砸在了沙盘之上。
“只要有了这帮世上最强的近战步兵,再加以合理使用,那么拿下京远城,也只在转手之间!”他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