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可一切混乱都被枪响终止。
上一秒还在大喊“二弟五弟要谋杀我这个亲大哥——”的郑家大爷话音蓦地噎住,脑门上的血洞顿时涌出新鲜而浓稠的血。
父亲的棺材就躺在正中央。
眼下突然又死了一个人。
郑家到这一代,虽然还被称为五大军阀世家之一,但都是祖先到郑老爷那一辈辛苦积累下的心血。然而如今的郑家,会开枪、见过开枪、甚至听过枪声的人都寥寥无几。
女眷们发出尖叫和啼哭。
大大小小的男人们都被枪声震醒,眼中终于不止有争夺家产,知道了要保命。
郑家老小将近百余人,都在死寂和抽泣的交织中慢慢将目光凝聚。
统一而整齐地带着畏惧和震惊,抬头仰望站在二楼环廊上的男人。
他身着军装,脸庞俊美逼人,指尖玩弄着一把枪,目光懒散极了。
仿佛刚才死的郑家大爷根本不是他杀的,或,他只是踩死了一只蝼蚁。
分明依旧是过去那个,任由他们怎么暗中欺压,也不敢在郑老爷面前说道的郑无诩。
可如今同样的一个人,却像是换了个比郑老爷还要更残忍狠决、杀伐只在一念之间的灵魂。年轻的军官垂眸,淡淡俯视郑家众人。
犹如死神在俯视罪恶的众生。
枪在他修长的指骨间转动,指尖又摁在了扳机上,几乎不到一瞬,还未等底下的人走出惊恐,就听耳边再度破开两声震耳的枪响。
离郑家大爷尸体最近的二爷和四爷...
一前一后,接连倒下。
这一刻,女眷们连哭都不敢发出声响,一个个腿软跪下,她们知道自己的父亲、丈夫救不了她们,只能凭借自己过去没有伤害过这位‘外来者’,乞求他能放了她们一命。
“郑...郑无诩,你疯了么!当我们郑家无人了是吧!居...居然...敢杀人!难,难不成你也想来争家产!我告诉你...没门!”
一个郑家小辈气愤地吼完,止不住自己的浑身哆嗦,在胆量耗尽后,生怕自己脑门上也会挨一枪,只好往自己爹身后躲。
郑家三爷被儿子这个动作气得不轻,也是又恐又怕地往沙发后逃窜。
只听二楼的男人一声嗤笑,俯视他们的眼神不带温度,指尖从胸膛前的军装口袋中抽出一页折纸,慢悠悠从空中抛下。
“这是遗嘱。”
底下的男人们一听遗嘱,一张张惊恐惨白的脸瞬间有了精神,有个小辈先喊了句:“别!别开枪,我替大家念遗嘱!”
而后才敢从沙发背后爬出来,跪地去捡。
郑家小辈颤抖着手打开纸,看了一眼,翕动的唇在不少人的担忧和期待中还没开口,他就差点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老二家的,你倒是快念!”
刚死了爹的郑家小辈脸上没有任何悲痛,只有从恍然间回过神的震惊和愤慨,突然鼓起勇气,怒目瞪着二楼的人,“爷爷怎么可能把郑家的一切都交给你!郑无诩,我看这遗嘱的字迹根本不是爷爷的,你是伪造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
站在二楼的年轻男人笑了声,漆黑的眼眸中却不见任何笑意,只是安静地抬抢。
‘砰——’
聒噪的人倒下了。
郑无诩目光扫过此刻一个个弱小无助的郑家上下,他启唇,淡漠而又耐心地问:“遗嘱的内容你们也听到了,还有谁有意见?”
“你...!”
郑家剩下的两位大爷一齐指着他,手颤颤巍巍的,唇也跟着哆嗦,刚有一人想开口,却架不住自己腿软,眼前一黑,当场晕倒。
另一个看着他倒下,发现只剩自己孤军奋战,陡然心跳如鼓,抬眸又见那年轻的男人玩味地将枪口指向自己,他立刻跟着一晕。
“把他们带下去。”
“是!”
“这...”那两位副将在旁目睹了一切,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方才的决定。
郑无诩比郑老爷当年最凶狠的时候...还要狂妄和杀人不眨眼。
......
“在唐家找到人了么?”
郑无诩回到书房内,偌大的郑家除了他的说话声之外,几乎已听不到任何动静。
之前企图逃跑的下人都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安静等候郑家这位新主人的发落。
刚从唐家搜寻回来的两位下属,面对郑无诩,目光都不敢直视,只好看向地面。
“南小姐之前确实被带到了唐家,可是那位要...要让南小姐做妾室的唐家四少爷,说南小姐好几日前就已经失踪,唐家的人快翻遍了整个禹城,都没有寻到任何踪迹。”
“或许,南小姐早就离开了禹城?”
“把唐家的人都带回来。”靠在书案前的郑无诩沉声道,他眼底神色难辨,“...查前几日的火车,查金城...还有尧城和永城。”
“是!”
下属领命,立刻去办事后。
书房里寂静了片刻,少顷,郑无诩迈出了书房,走向二楼走廊的尽头。
……
郑老人家躺在床上,身上由老仆人盖上了被子,床上摆了她嫁到郑家时,从娘家带来的几样东西,其中有件桃粉色的旗袍。
她当年总爱穿最鲜艳的颜色,她是高贵的世家千金,到哪儿都有人叫她大小姐。年轻的少爷们对她嘘寒问暖,都被她拒之门外。闺中好友总是调侃她,“你将来要嫁给谁,才能把你这骄傲性子降服了。”
后来,她还真被降服了。
打降服了。
老夫人凝神了许久,回过神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男人,她有些恍惚,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但向来认得他是谁。
每次见到他,都心疼不已。
郑无诩看到郑老夫人向自己招手,他挑了一下眉,最终还是走过去。看到郑老夫人又抬起发颤的手,想要拉住他说些什么。
他启唇,率先提醒:“郑家的人有一半死在我手里,军权和产业都已被我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