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鏅
官绅们的快乐大同小异,“贱民”们的痛苦各不相同。
很多人骂“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是,他们骂错了人。
“你们且起来吧,我会管的!”
孙杰说道。
“不能啊,不能这样啊!”
老鸨子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旁边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这些姑娘要是全被孙杰带走,那生意还怎么做?劳碌了大半辈子,后半辈子就守着这些姑娘吃饭,这要是没了,以后还怎么活?
哭哭啼啼的跪在了孙杰脚旁,嚎啕大哭,“这位军爷,您不能这样做啊。
这是魏老爷家的产业,他家在朝廷可有大官,不能这样啊!”
这年头,能在秦淮河畔开青楼的人,没几个是孤家寡人。
身后都站着朝廷官员,或者地方富商。
没有这些官商们罩着,早就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陈虎这时刚刚从门外走来,孙杰指着地上哭哭啼啼的老鸨子,说道:“虎子,把她带出去,好好的审一审,看看她说的那个魏老爷是什么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陈虎拱手领命,拖着老鸨子就往外面拽。
老鸨子就像是野鸡一样,原地扑棱。
“搜,把她们的卖身契全部搜出来!
再把那些龟公全部抓住!”
孙杰下达了命令。
龟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作威作福,不少欺负这些人。
他们可是老鸨子维持威严的打手,死在他们手里的姑娘可不少。
这年头的刚烈女子不少,可能活下来的不多,大多数都化作了孤魂野鬼,游荡在这秦淮河边,等着这座水上浮宫坠入水底。
孙杰走出了大门,里面的那股脂粉气味让人作呕。
扑面而来的不是香气,而是腐朽的气味。
片刻之后,士兵搜出了这些姑娘的卖身契。
孙杰当着这些姑娘的面,把这些卖身契烧掉了。
打这一刻起,她们成了自由人。
孙杰也知道,这些姑娘沾染风尘太久,没有傍身的本事,便让这些姑娘跟着自己走,会妥善安排她们。
都是一群苦命人,若是不管不顾,孙杰走过,她们会瞬间被这腐朽的世界吞的寸骨不剩。
孙杰让这些姑娘指出这些龟公当中沾有人命的人,然后把这些手中有人命的龟公分开关押。
处理完这事后,在城外处死,原地烧掉,深埋。
尸体不能堆积在城中,明末疫病频发,要小心为上。
城中的尸体,也已经清理干净,全部拉到城外烧掉。
至于那个老鸨子,她还有用处,且先留着她一命。
姑娘们把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带上,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跟着孙杰走出了唤春楼。
里面的财物,尽数被孙杰收下。
站在门外,孙杰看着唤春楼这三个大字,摇了摇头。
“唤春?!哪里有春?只怕冬日都比不上!”
话音落下,牌匾应声而落,陈虎捡起,于秦淮河岸边烧掉。
黑灰落入水里,随着水流缓缓消逝。
孙杰的目光又放在了其他的勾栏青楼上。
既然来了,总不能只做个样子。
要做,就做的彻彻底底!
把这万恶的旧社会打翻,彻底的绝对的扫进垃圾堆。
烈火会焚烧掉一切,黑暗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
……
兵马,掌管了秦淮河。
乱象,开始出现。
当刀兵开始横扫,当正气开始燃烧,所有的牛鬼蛇神都会走向灭亡。
一朵残破的玫瑰,于刀锋之上盛开。
当玫瑰被刀锋埋入泥土时,会静静的绽放。
天上的雨还在下着,孙杰站在夫子庙的外头,看着眼前静悄悄流淌的秦淮河。
秦淮河不会说话,它只是被动接受那些人赋予它的意义。
又起了风,一个浪头拍上了岸,于孙杰脚边前消散、流走。
天地雾蒙蒙的,空气中的水雾很重,看不到多远的地方。
风,吹过孙杰脑后的红色发带。
就像是火一样在燃烧。
一道光芒忽然刺破了乌云、刺破了浓雾,紧接着,无数道光芒涌了进来。
雨,停了;风,住了!
天地,安静了!
杨临站在孙杰身后,看着阳光之下的秦淮河岸,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古之豪杰,皆向往秦淮河之温柔乡,大人今日将这绵延千百年的温柔乡毁灭,实乃一大另类!”
“我便是我,非豪杰,非英雄!”孙杰说道。
杨临感慨道:“大人今日之举,定会大兴于史!”
“兴于史也好,绝于史也罢。也不求有人能记住我,这天地,不止是你的,也不止是我的,这是劳苦大众的。百姓,过的太苦了。
汉朝有个官名,叫做州牧。牧是什么?《说文解字》中说:牧,养牛人也。从攴从牛。《诗》曰:牧人乃梦。
强如大汉,也只是把百姓当成牛羊。
杜拾遗曾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我只是不想《观刈麦》之景重现罢了!”
言罢,走在秦淮河边上。
阳光铺就了一条大路。
悬于路边的大红灯笼,尽数被摘下。
当最后一个大红灯笼被摘下时,一个时代落幕了,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崛起。
孙杰的兵,也开始征税。
高贵的老爷们,不得不低下自己的脑袋。
可他们享受了千百年,如何会心甘情愿的放弃手中的特权?
只不过是一时苟且,只是受迫于孙杰手中的刀。
……
长江上起了大风,遮天蔽日的往岸边拍去。
狂风卷着长江水,裹挟着摧毁岸边的堤坝。
黑暗,开始遮蔽天日。
雷霆,在乌云中酝酿,于天地之下张牙舞爪。
一只小舟,于长江之上破浪。
大浪,闪电,乌云,朝着小舟压去。
守旧势力,终于开始反扑。
孙杰要挑战的,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而是蔓延的千百年的守旧势力。
这是两个处于绝对对立面的阵营,没有共存,只有你死我活!
孙杰来到了城墙上,北望长江。
那一抹小舟,会不会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