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开始,这院里一直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主仁仆衷,又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自渔村一路行来,所见与所遇的,善恶分明,彼此间的相处之道也简单直接,但这桩家务事,却实在是手足无措,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是尴尬。
“平时我只觉得她只是女人的小家性子自私了一点,也就忍着她,今天才知道她进我们刘家的门本来就别有居心!”刘倾川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秦慕风说,“更没想到,竟然会对娘这样说话,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不顾,还将他一脚甩开!”
“不,刘叔,是我不该不打声招呼就自己上门……”秦慕风于心有愧,毕竟此事也是因他而起,“惹的姑婆受伤,还弄得寰儿如此凄惨。”
“你别这么说,现在看来,今天这事迟早会发生,你的出现只是……只是将这事提前了,或者本来就是老天安排,如果不是你,以后说不定我更没脸见秦家的兄弟。”刘倾川叹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说起来也是我的错,田地的地契原来在宗尧手上,只因没有地契,官家查起来有些不方便,就让宗尧托人送了过来,却没想到会被她惦记上。”
“没关系!”秦慕风忙道,“我们也用不上……”
“小风,你该明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所以这地契的事,我会想办法。”刘倾川坚定道。
“我……还有一事不明,刘叔你功力深厚,为何却宁愿偏居一隅?”
“庄稼汉的本事而已,不过真要说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自小过的就是平淡日子——也正是如此,你父亲才会找我帮忙。”
“好了,小风,别想那么多了,你就安心住下,你们的房间姑婆和你刘叔都有打扫的。”卢一涵抱着啼哭着的小儿宽慰道,秦慕风急急推辞,已闹出这等事,他一来只觉不好意思,二来也有些羞愧的想要落荒而逃。
一番推让,终于拗不过秦慕风,祖孙三人送出老远方被秦慕风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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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都,最早的地名应该叫“永富乡上江村”,到后来,由于张姓的迁入繁衍,又改成了“张家”。而“都”这一词的出现应该从“王安石变法”说起。宋神宗熙宁三年行保甲法,始置都,领于乡;改里曰保,领于都。元丰八废都、保,复置乡、里;至元朝,改宋制乡、里为都、图,嵊州全境分置五十五都,这里被划为永富乡二十八都,因而相沿成习,这里被叫成了廿八都村。
时正农历九月廿一,廿八都村内一片繁忙景象,所有张氏族民都为两日后即将到来的瞻山庙会而紧张筹备着。
这瞻山庙嵊县内久负盛名,所以每年的庙会也尤为热闹(据老一辈的说,古时廿八都每年举行的瞻山庙会都万人空巷,十里八乡内其他乡镇的庙会都无法与之相比),所以筹备起来也要耗费好一番功夫。
“廿八都村里头管事的给我出来!”就在大伙各自忙碌之时,贸然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后生家有什么事体?”一位老者上前招呼道。
“你个老东西就是管事的?”为首的青年吸着鼻子,跋扈道。
“族长带人去下相买粟米糖了,有什么事体和我说就好,不晓得小后生怎么称呼?”
“别和我说些虚的,你就说这片村里的事你做不做的了主,其他话不用多说!”
“你先讲什么事体,我才知道能不能做主啊。”老者笑呵呵的道。
“我看中村口那支路廊,只要让给我三天,什么都好说,不然,你们今年这庙会,我看还是别办了!”青年一边嘴角上翘,手中柴刀凌空挥舞,得意之色在脸上跃然。
路廊即为供行人旅途劳顿时歇脚养力,遮风避雨的简易建筑,但廿八都村的路廊常年有专人烧茶供水,给来往行人消暑解渴,御寒暖身,俨然如一间茶楼,青年要接手三天,显然是盯上了庙会期间的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