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怎么直接跑过来去了?”
刚要去清理猪下水的胡家娘子,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了腰带,“祖师爷掌管北天,要从乾位走起,脚踏七星步……”
“怎么这么多讲究?”
“咱家能杀哼,全靠祖师爷保佑,怎……”
“靠他保佑,抄家时他……”
嘣地一声脆响,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胡家娘子大眼一瞪,压低声音:“再胡说,祖师爷爷贬你做那和尚!”
哎,家里能吃饭,祖师爷保佑就祖师爷保佑吧!
胡排揉了揉脑瓜,不敢再嚷嚷了。
给祖师爷上供,忌讳太多,他只有一边呆着去了。
胡家娘子放了猪头,开始靠着一孔碗大的泉眼,整理猪下水。
明朝生态不错,光是杀猪作坊背靠的这条小溪,就有数不清的泉水,比前世自来水还要方便。
可猪下水那味道,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要烹饪这些猪下水,需要充足的食用油和作料,杀去内脏腥味,所以前世很贵,但明朝却比肉便宜多了。
欧美基本上是不吃这些的,再没打开东方市场之前,基本上都当肥料处理了。
胡子涵也不知道,东方怎么就偏好这一口。
一头猪只挣钱把银子,在前世即便人闲着,也不会干。
胡屠夫两口子挣的,完全是辛苦钱。
所以当年范进借钱,胡屠夫说什么也不肯借。
这是明朝的爹娘,胡排自然不想让他们太累。
以他前世的专业知识,挣不完的钱:“娘,扔掉,扔掉。”
“净说傻话!”
胡家娘子伸手又想敲他,忽然想起自己数个夭折的子女,顿时心疼了。
可心疼归心疼,生计还得解决。
范进关键时刻不顶事,胡梅妇道人家,胡家只能指望自己。
况且老两口都快六十了,胡排也十五岁了,她倒是有种青黄不接的感觉。
胡家娘子叹了口气:“等卖了钱,娘给你娶那颜如玉!”
“啊!”
胡排差点蹦了起来,“哪有什么颜如玉,那是大宋皇帝瞎歪歪。娘,卖书的他那蒙你的,四书卖你五两银子,亏我收拾了他,把银子拿了回来。”
“拿了回来?”
“要不卖猪哪来的钱?”
“不是你姐给的?”
胡排顿时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了。
自己干的那些事,正常情况下,进十次大牢也够数。
胡家娘子没多少见识,扯不清楚的。
恰在此时,胡屠夫大叫:“阿排,快来搭把手。”
“娘,你收拾着,我去看看。”
胡排急忙飞奔丁家。
丁家后院和胡家共用一条小溪,这是他们家专业杀牛的作坊。
杀牛的祖师爷是庖丁,不过这画上的依旧是樊哙的形象,署名仍然是鲁国狂士。
“大婶,你们家被鲁国狂士给……”
“别说话。”
丁家娘子抬手就要崩脑瓜,胡排急忙跳开。
祭祖师爷讲究太多,胡子涵没这信仰,他理解不了,但不想挨脑瓜。
好你个鲁国狂士,三家屠夫被你用樊哙骂了个遍,看我见到你不收拾你!
胡排想起自家祖师爷画像,心里暗恨。
丁家要杀的,正是卢老刚卖的那头牛。
这老黄牛,耕了一辈子田,终于耕不动了。
他虽没被累死,但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命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祭拜完了祖师爷,丁大牛用一片白布,蒙住了牛头。
眼不见心不烦,还挺有人性的!
丁屠夫手里提了一把锤,近前摸了摸后脑勺。
接着他嘿地一声助力,手里的锤子嘣地一声闷响,老黄牛应声倒下。
胡排本以为他像小花一样,嚎个不停。
然而整个过程,除了轰然倒下声,他没从牛嘴里听到,哪怕是一丝哼唧声。
白狗被杀,反咬林屠夫一口。
花猪被杀,差点把胡排拱翻。
老黄牛被杀,连哼都不哼一声。
胡子涵心里大骂:NM,瞎长这么大个子,既然用你那尾巴甩一下,也能把丁屠夫甩个狗啃泥!
丁大牛趁牛没死绝,尖刀隔开颈动脉放血。
等血放完了,丁屠夫开始剥牛皮,胡屠夫拿把尖刀挑筋,丁大牛拿着锯子锯牛角。
牛皮包车,可是明朝的坦克。
牛筋是强弓劲弩的弦材,相当于明朝的导弹助推器。
牛角是弓梢的必备材料,相当于明朝的导弹发射架。
没有这些东西,明朝军队靠着短刀冲锋,弄不好就是伊拉克的下场。
胡屠夫瞪了一眼:“阿排,愣着干什么,还不帮你丁叔剥牛皮?”
“哎哎哎,胡大哥,你家胡阁老那可是贵人,怎能干这等下人活?”丁屠夫圆盘子脸上,满是担心的笑容。
胡家娘子也担心胡排把牛皮划破了,急忙从他手里拿过尖刀:“阿排,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快去帮忙。”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霞的余光支持不了多久。
明朝没有电灯,晚上靠油灯收拾猪下水,那残留的味道,估计没人能吃得下。
胡子涵从来没弄过猪下水,然而这是明朝的亲娘,他也只好搭把手了。
今日算是成功杀了猪,卢娃子家也做了防范,白员外从中没找到破绽。
生产,加工,销售,生猪供应链中三大主要环节,胡家已经完成了两个。
想做些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圈眼睛盯着呢!
明日的销售,一定不能寻常。